可承认这一点,就等於承认自己之前那番慷慨激昂,不过是维护既得利益的遮羞布。
这种认知,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羞耻和恐惧。
朱元璋高高坐在龙椅上,冷冷地看著这一切,眼里没什么胜利的痛快。嘴上压制住他们固然解气,但还不够让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彻底服软。像胡楨这种既是勛臣后代、却能跟在浙东派屁股后面混的人,绝不会轻易认输。
朝堂辩论里,道理能掰歪,黑白能顛倒,但铁打的事实,不会!
朱元璋站在丹陛最上面,这个位置让他像神明似的俯视著下面所有人。他抬起手,对殿外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站在旁边的太监立刻尖著嗓子喊:
“传旨——”
“押钦犯范文渊、苏伯衡,还有江南奸商沈文石,山东孔府之人上殿!”
这一嗓子像晴天霹雳,瞬间把早朝里凝固的空气炸得粉碎。所有人都惊呆了,几乎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范文渊?苏伯衡?沈文石?还有山东孔府之人?
把没经过三法司正式定罪的官员,和地位低下的商人,直接押到象徵帝国最高权力的早朝上?
这简直是从古到今都没听说过的嚇人举动!
这是彻底践踏朝会议事的规矩!是对整个文官体系尊严的公然挑战!
大明开国到现在,早朝是多神圣的地方?
是天子和文武重臣商量军国大事的殿堂。
除了特许的官员,谁都不能隨便进。
就算处置罪大恶极的大臣,也得经过法司的程序,最后由皇帝硃笔批红。
啥时候有过把戴枷锁的囚犯直接拖到皇帝面前,在百官跟前示眾的先例?
这已经不是辩论了,是最粗暴的示威和碾压!
“胡楨,你一口一个咱的政策朝令夕改。那今天,咱就让你,让满朝文武都看清楚,到底是谁在挖咱大明江山的根基!”
殿外传来一阵沉重又杂乱的声响,铁链拖在石阶上的刺耳摩擦声,囚犯挣扎呜咽的绝望声,还有军士威严的呵斥声,从远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殿內百官的心尖上。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那扇巨大的殿门。
在明亮的盔甲反光下,一队像狼似虎的亲军士兵,押著十个穿白色囚服、脖子套著木枷、脚上拴著铁镣的犯人,踉踉蹌蹌地走进殿里。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正是浙东名士范文渊和曾经身居要职的苏伯衡,他俩早就失魂落魄,几乎是被军士架著拖进来的。
后面八个人,虽然头髮蓬乱、衣衫破烂,但仔细看,还能认出曾是锦衣玉食、使唤僕人的江南大商人模样。
最前面那个脸色死灰、眼里满是恐惧的,正是江南豪商的头儿——沈文石。
禁军把这十个人押到大殿中间,厉声喝道:“跪下!”
沈文石等人早就魂飞魄散,腿一软就瘫跪在地上,身上的枷锁镣銬撞到金砖上,发出让人心里发慌的脆响。
朱元璋居高临下地看著,目光像火炬一样,先锁定了沈文石。
“沈文石。”
他声音不高,却带著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大殿。
“咱问你,你知罪吗?”
沈文石浑身像筛糠似的发抖,趴在地上,颤声道:“陛……皇上……草民……草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