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
朱元璋嘴角撇出一抹冷酷的笑,对旁边的太监递了个眼色。
太监立刻上前一步,展开一份卷宗,尖著嗓子念:
“查,江南商人沈文石,表面上做丝绸、瓷器、盐引生意,实际上暗中勾结残元余孽!长期走私生铁、铜料、硝石等军需物资,还利用商船往来的便利,帮他们打探咱们大明的防务和军情动向!”
“从洪武初年到十三年,沈文石和他的同党,通过海陆各路,给北元残部送的军械物资,数以百万计!用钱贿赂沿路官员,为他的走私提供庇护,导致漏洞大开,残元势力一直闹个不停!”
太监接著念:“沈文石这些人为了赚大钱,竟敢在朝廷的賑灾钱粮、军需採购里动手脚,以次充好,贪污巨额官银!他干的这些事,不光是资助敌人,更是祸害国家和百姓!”
听到这儿,殿里不少官员,尤其是那些和江南有牵扯的,已经嚇出了一身冷汗。
朱元璋的声音带著寒意响了起来:“沈文石,这些,你还敢喊冤吗?”
沈文石只剩了不停磕头的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朱元璋的目光突然转向脸色死灰的胡楨,语气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胡楨!你刚才跟咱振振有词,说什么程序体面!”
“那咱问你!像沈文石这种通敌卖国、蛀空国库的蛀虫,要是按部就班,走完三法司所有程序,要多少时间?在这期间,会有多少军国机密被泄露?多少残元势力会因为拿到了铁器硝石而更猖狂?”
“是你们那套死板的程序重要,”朱元璋的声音突然拔高,像惊雷炸响,“还是前线將士的性命重要?!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重要?!”
胡楨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血淋淋的罪证和朱元璋滔天怒火的质问面前,所有关於程序体面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可笑。
他向来以有才智自居,觉得世上的道理都能辩论,朝堂上的纷爭也能靠言辞机锋和道义道理周旋。
他本来以为,凭著浙东士人的清誉和父辈的功劳,能在皇权面前爭到一点立足之地。
可当皇上彻底拋开那些文縐縐的辩论,把血淋淋、铁打的罪证直接摔在他面前时,他这辈子学的经书文章、隨机应变的巧辩,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在“通敌害国”这如山的铁证面前,任何言语上的辩解都薄得像一层蝉翼!
朱元璋静静站在丹陛之上,眼里那股火辣辣的怒火已经收了回去,换成了一种更让人害怕的、看透一切的冰冷平静。
他知道,嘴上爭论已经没意义了,接下来,该让事实说话了!
朱元璋的目光不再停留在胡楨或其他某个官员身上,而是越过大殿,望向殿外明亮却带著杀气的天空。
他隨意抬手,手掌轻轻往里一翻。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没人注意到,可站在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镶,却像猎犬似的精准接收到了信號。
毛镶深吸一口气,运足力气,喊出了比之前更悠长、更有穿透力的声音:
“宣——稽查司,携罪证入殿!”
这一嗓子再次撕破了死寂,却在百官心里投下了更深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