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为侦探,必须探究一切可能性,即使是细枝末节也不能轻易放过。我也调查过你所说的几种可能。门上的黄铜螺丝没有被卸过又安上的迹象。这点很容易判别,只要看几秒钟就能了解。侦探对这点是十分敏感的,观察一下立刻就会知道有没有人耍花样。”
“可是,窗户还没考虑呢!”
大河原虽然发问,但小五郎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他一面吸烟,一面仔细地打量着大河原白白胖胖的脸,大河原也笑呵呵地望着他。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应该沉默了十几秒钟或二十秒钟的光景。武彦忽然莫名地有一种感觉,他不能明确说出来是哪里不对,只是凭直觉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调查后发现,其他地方都没有秘密的出入口,除了窗户。和您想到的一模一样,窗户确实存在问题。村越的那间屋子共有三扇窗户,都是那种老式的西洋风格的,必须往上推才能打开。玻璃窗共两层,呈竖形排列,如果推开里面的那扇窗,位于下面的窗户就被打开了,如果关上外面的那扇窗户,位于上面的窗户就被打开了。窗户并不大。东面的墙壁面积稍微宽敞一点,所以开了两扇窗,北面的墙壁狭小一些,因此只有一扇窗。
我们可以看到,窗玻璃上没有任何被打破过的痕迹,而且从外面把玻璃从窗上取下,再照原样安上,用泥子抹好,这是根本没有的事情。但是,经过我们缜密的观察,在北面的窗户上能看到一个非常小的洞,位于玻璃的左上角。”
言到此处,小五郎让武彦取来纸笔,一边画图,一边对大家讲解着:
“因为窗户已经破旧了,窗框边缘的泥子也剥落了,因此我注意到了玻璃的左上角是不完整的。如果泥子不脱落,我是注意不到那里的,就是在房间中,也是察觉不到那里的。可是泥子剥落了,因此靠近仔细查看,角上那个直径两三毫米的三角洞就呈现了出来。凶手就是在这里作案的。”
三个人都把头凑到了小五郎刚画的那张图前,边看着边专心地听着。似乎谜底就要马上揭晓了,他们都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大河原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这个半圆形的金属环,是起着把窗户往上推的作用的,它在上面那扇玻璃窗的下方,和下面那扇玻璃窗上侧的金属环,正好可以扣合在一起。凶手在窗上使用了门下惯常的那种犯罪手段。我推测,他应该是把两股铜丝合为一股,用一头把上面那扇窗户下方窗框上的金属环固定住了,另一头通过我发现的那个小洞伸到了窗外。至于为什么选择铜丝,是因为铜丝质软,比较好操控。这么一折腾,凶手就能打开下边的窗户,跳到院子里。当然,他跳出去时窗户肯定是打开的,也顺势会拉长牵扯在窗户间的铜丝,只要注意用力轻微,缠在金属环上的铜丝是不会松动的。他通过小洞拉到窗外的铜丝是足够长的,拉动是比较随意的,因此就是窗户被打开了,金属环的反作用力也不会把窗户带上。这样,凶手就安全地到了户外,他从院中把下面的窗户关严实以后,再去处理那根铜丝。只需稍稍用力,缠在金属钩环上的铜丝自然就应声而落。”
一直默不作声的武彦,这时疑惑地问道:
“只能用铜丝吗?和钓鱼线相仿的细绳应该也行吧!”
“你说得没错,只是这个案子中出现的是铜丝。窗户的钩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摩擦得发亮。后来对那里进行了化验,查出了铜的成分,因此我断定凶手使用的就是铜丝。”
听到这里,大河原按捺不住了,也开始发言,他可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啊!
“作家江户川乱步的《阴谋集成》中曾有过类似的例子。在特定情况下,用手枪射穿玻璃窗,然后把细绳一端缠在钩环上,另一端通过破洞拉到窗外。这种想象真是出乎意料。人们首先会去关注手枪,会产生开枪打死人的错觉。但真实的情况是,凶手只是构成了密室假象,把死亡伪装成了一场意外。”
“您真是博学啊,对侦探小说了解得如此透彻,我还真没想到。这次的案件,我非常想倾听下您的高论。您可是一位悠闲的侦探家啊!”
“不要如此抬举我。小说中列举的可能性我们都假设验证完了,但是,若是把小说中的犯罪思路和推论拿到现实生活中,自然就显得证据不足。我可做不成悠闲的侦探家,不过我倒是想倾听一下您的高论。关于村越一案,估计警察此刻正在对他的朋友进行调查吧!”
“当然,正面侦查是不可或缺的。”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前天花田科长还拜访过我。他说想知道那一天我的情况,想看看我是否有成为凶手的可能性。小五郎先生,花田科长没跟您提到结论吗?”
“我是从蓑浦那里多少听到一点。”
蓑浦的话小五郎还记忆犹新。十二月十三日天快黑了时,大河原五点从公司下班回家,他先冲了个澡,接着和夫人一起就餐,七点前后他去了书房看书。小提琴演奏的广播直播时间是在八点四十分开始,这之前,他一直留在书房里。中间,夫人端进去一次红茶和点心。那一晚似乎很奇怪,并没有什么客人来拜访。夫人做完这些事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写信去了,在西洋馆的最里面。
因为早就答应和夫人一起倾听小提琴演奏,因此一到八点四十分,大河原就来到客厅。收音机被放在橱柜上。夫人和武彦也来了。因为武彦比较欣赏板口的演奏,所以就把他喊来了。客厅中灯光昏暗,他们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倾听着,一直到演奏结束。中间并没有人离开,他们三人可以互相作证。
小提琴演奏刚结束,九点的钟声就响了。因为不想再听其他节目,所以收音机就被关上了。大河原的生物钟很准时,每晚九点必须休息,所以他们夫妇二人就进了卧室,武彦也回自己的屋子了。
这些都是准确无误的事实。村越九点钟被人用枪打死,并且在大河原家里听到了九点的报时。若从大河原家去村越家行凶,在十秒钟二十秒钟的时间内绝对赶不到现场。从物理学来讲,这点是不可能达到的。
“并不是非来你们家调查不可,但是,为了保证调查的缜密性,这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花田君来你们家,应该也是出自这个原因。”
小五郎替花田科长做着辩解。大河原摆手打断他的话:
“我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嫌犯。只是,姬田和村越他们经常来我家,并且接连出事,所以我理解警察的调查行为。因此我很配合花田科长,把我所知道的那天晚上的情况都做了仔细的汇报……过了这么久了,应该调查到了些情况吧?嫌犯落网没?”
“还在调查所有和村越有关的人。今天中午,我还刚询问过蓑浦警长,暂时还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对于凶手为什么制造了这系列的案件,警察暂时还找不到头绪。”
“嗯,姬田、村越,还有那个画家,都突然莫名其妙地死亡,如果是同一凶手所为,案子肯定会有些相似点。能找到凶手的作案动机的话,凶手自然也不难落网。对不对?”
“你说得没错,这是我们调查的主要方向。姬田案和村越案的共同点,就是都出现了那支白色羽毛。兴许,画家赞歧和村越也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另外,我们也调查到了一些不值一提的细节。今天我来这里,主要就是想听下您的意见。姬田和村越他们两人,都时常来您这里,您对他们也是十分喜爱。我想您肯定比较清楚他们的脾气,所以想从您这了解一些情况,作为破案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