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回到家,关上门,对着墙,趴在桌上,佟一琮又开始画画。他没受过专业训练,凭的是年幼时的爱好和现在的观察。画一张不满意,扔到一边,再画一张不满意,又扔到一边,一张又一张……光是一只鸡,画出的废纸就堆得桌上地上全是。
穆小让来看他,拾起纸,说道:“画得挺好呀,怎么扔地上了?”
佟一琮说:“不好,韵味不够。”
穆明推门进来正好听见,嚷嚷道:“不够味儿,加点儿佐料。”
几个人一听全笑了,笑穆明说什么都离不开吃。
穆家兄妹硬拉着他去了全羊馆。“补补身子。干妈说你现在一天只吃一顿饭,你当自己是出家人持午,还是想减肥瘦成人干儿?”
佟一琮既不是出家人,也不想变成人干儿,他只是怕占用时间。眼前的美食还是很有**力的,于是一通神吃海喝。
穆明在旁边看得嘿嘿乐,穆小让皱着眉,叮嘱着:“慢点儿吃。”
穆明说:“紧张啥,这么大的人了,喝羊汤噎不着他。”
佟一琮不理会那兄妹俩的逗趣。嘴上吃着饭,脑子里还在想着自己画的那只鸡到底差在哪儿,为什么看着就是不够活灵活现,不够生动?问题出在鸡冠子、鸡毛、鸡眼睛、鸡翅膀,还是鸡爪子?脑子里的内容,不小心从嘴里溜了出来。
穆小让听得仔细,旋风似的出去进来,一盘熏鸡便摆在了他面前。
佟一琮看到后愣了,问:“店里增加新项目,开始做熏鸡了?”
穆小让说:“你念叨半天鸡翅膀、鸡大腿、鸡爪子,我特意到对面给你买的,多吃点儿。”
佟一琮笑了,他没跟穆明和穆小让解释,但他明白自己钻进去了。就像索秀珏和国大师对他的评价:“佟一琮,你还真是琢玉的虫。”可他知道,自己不想当虫,想当的是龙,但是从虫到龙的路程长着呢!
眼下,第一关就把自己卡住了。
佟一琮又觉得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活得有奔头、有念想。他越来越发觉,其实人最幸福的事儿就是心里头有一个坚定的目标,没有杂七杂八的念头。
汤足饭饱,他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我要去美院学习。”
当晚,他又对着全家人正式宣布了一遍这个决定。
姐姐佟一琪坚决反对:“大学毕业多少年了?要是程小瑜肯生,你的孩子都快上学了!这时候去学习,你想当博士?”
佟一琮说:“我什么士都不当,更不当近视。琢玉需要系统的学习,没有扎实的绘画功底行不通,我这是缺啥补啥。”
佟一琪没明白,问:“什么时候近视的?是不是得配眼镜?”
韩风在一边嘿嘿乐。
佟一琪瞪他一眼:“傻笑个啥?”
韩风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近视指的是这意思,他的志向远大着呢!”
佟一琪说:“大志向是啥,难道半路出家还想超过索阿姨,超过国大师,当个全国玉雕大师?”
佟一琮说:“可能比你想得还远,我的梦想大着呢,将来说不定会吓到你。”
…………
佟瑞国不理会小儿女打嘴架,眼睛一直盯着安玉尘。安玉尘看看闺女、看看儿子,声音不高不低:“学去吧,学费多少钱?”
佟一琮说学校方面索秀珏帮他联系好了。自己手里的钱够,在上海时的积蓄还有点儿。佟一琪知道他在撒谎,他在上海时挣的钱只能勉强维持自己当时的收支平衡,哪儿还能有存款。她私下里问他:“学费是不是从穆明那儿拿的?”
佟一琮知道瞒不住,脸上讪笑,算是回答。
佟一琪从包里掏出两沓钱,堆到他面前:“你还有个亲姐呢!”
佟一琮心里一热,鼻子酸了。
和当年佟一琮去读大学时不一样,这一次,家人没送佟一琮,送他的人只有穆小让。小让说要送他到鞍山火车站。
佟瑞国和安玉尘自然高兴穆小让从干女儿转正成儿媳妇,支持声保持高度一致。佟一琪小让长小让短的不离口,可心更是早就忘记了当年做程小瑜跟班儿的事儿,转过头对着穆小让,一口一个“小舅妈”,羞得穆小让成了大红脸。
穆小让的爹妈原本不赞成两人在一起,原因很世俗,却不难理解。
穆小让是个大姑娘,工作好、模样好,样样都好。佟一琮人好,又是大学毕业,也知根知底,但毕竟有过婚史,还没工作,没吃饭的手艺,成了家咋生活,难道让穆小让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