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月在弥漫着香烟味、酒味,香水味和男同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浑浊体味的空间里,举步维艰。
早年做律师的时候,忘月也不是没有因为需要举证,而和同事到这种风月场所里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忘月,和过去那个一心要在律师行业里出人头地的女子,早已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忘月,强忍住咳呛的冲动,淡淡怀疑,早年,她怎么能够看着这些堕落在风尘里的年轻女子,而视若无睹?
忘月的视线扫过幽暗灯光下那些掩藏在浓妆下烟视媚行的年轻的脸庞,格外替她们痛心。
倘使被逼无奈,也还情有可原。
可是此间,许多女性,都受过高等教育,有良好的学识。
忘月听见昏暗的角落里,有女郎用流利的英语,同洋人讨价还价,要求出场费用再高一些。
忘月听不下去,只能充耳不闻,一路往里走。
忘月今天来,只能救一个人。
那些没有向基金会求救的女子,忘月只能眼睁睁看她们继续沦落,爱莫能助。
这种时候,忘月的心总是特别疼。
疼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忘月只想快点,走出这仿佛漫长得没有尽头的暗色空间,远远的,把这种萦绕在鼻端的难闻气味抛开。
可是,职责在身,忘月不能连同自己的责任也抛开。
忘月惟有加快脚步,以图尽快地抵达她今夜的目的地——极乐天夜总会的后台。
然而,世事不如意十常八九,往往事与愿违。
就在忘月快要走出舞池范围,走过乐池,到达一旁的边门时,一个形容猥琐,满身酒气,眼神乖张暴戾的男子,伸出手臂,拦住了忘月。
忘月籍着舞池里闪烁跳跃的灯光,看清眼前贼眉鼠目的男子,并不害怕,只是厌恶。
“小姐,做这么快做什么啊?要去会小情人吗?不如留下来陪我跳支舞吧。”
夜总会里的保安第一时间注意到角落的异状,然则他们的原则是,只要客人的行为,没有严重到足以影响其他客人的Happyhour,他们就不会出面干涉。
所以,看见单身女子被男客拦住,他们也只是静观事态发展而已。
忘月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
忘月无意和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满让人不舒服气息的男人罗嗦,所以只是脚下一滑,准备绕过他,继续朝自己的目标行进。
想不到有七分醉意的男人似乎铁了心要纠缠忘月,竟抓住了忘月的胳膊,使劲往自己怀里带。
忘月的眼里升腾起一股很久没有爆发出的凌厉颜色。
入了这一行,做了这种工作,随时都会面临预料外的情形。早前忘月有切身之痛,所以去学了女子自卫术和正宗空手道,对付这样一个并没有防备的男人绰绰有余。
忘月微微侧肩,支起肘部,往男人胸肋处顶去。
这一顶,力道不小,男人吃痛,低声嚎叫一声,羞怒难当,竟然毫无顾忌地,扬手要给忘月一巴掌。
忘月原来可以避开这一掌,只是不知怎么,脚底下竟绊住了乐队拖放在地上的电线,一个踉跄,眼看避无可避,只能生受这一巴掌。
忘月闭上眼睛,伸出双手,交叉在胸前,瑟缩肩颈,等待劈头盖脸的巴掌落下来。
任海嘲嚼着口香糖,努力忽视身边朋友的丑态。
他难得回国一趟,来参加兄长婚礼,偏偏家里就出了事。他胸中郁闷,独自出来兜风,碰见旧时的朋友,被拖来叙旧。
朋友说,带他去一个绝对放松的地方聊天,海嘲以为是泡温泉,就一口答应了。想不到竟然是来这种以艳舞女郎和陪酒小姐为特色的夜总会。
海嘲摇头,当年父亲要求他和这一班朋友断绝往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十几年过去,虽然大家都已经长大,可是,他的这些朋友显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往不归路上,滑得更深更远。
“四少,玩得不开心吗?怎么闷闷不乐的?要不要也叫个姑娘来陪你啊?”当年的朋友,现在是本地黑帮的一个小头目,还不是坏得入骨,只是为人好色了些。
海嘲站起身来,六英尺二英寸的身高在人群里显得很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