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嘲点点头,这里是他的地方,他比她们要自在。
等忘月安慰好雁舫,看她睡着了,走出卧室,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忘月轻手轻脚地,出来,掩上门,一抬头,就看见坐在矮矮的窗沿边的海嘲。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洒在他的身上,透出一个深刻的剪影。他执着一只酒杯,杯中深红色的酒浆在光线的映射下,绽放出一种如红宝石般的瑰丽颜色。他的视线落在酒杯上,一动不动,又仿佛穿越了酒杯,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一瞬间,这个高大的男人,周身都散发出孤寂的气息。
忘月突然撇开眼,不忍看下去,正整备悄悄退回卧室里去,海嘲却先一步发现了她。
海嘲向忘月举了举杯。
“经历了这么混乱的一天,想不想喝一杯?”
忘月听见海嘲声音里,强自压抑的某些东西,紧紧的绷着,仿佛,稍一触及,就会断裂。
忘月闭了闭眼,“不了。谢谢你又一次出手相助,任先生。”
海嘲蹙了蹙眉头,任先生,听起来恁地刺耳。
“我家里兄弟六个,加之家父,人人都是任先生,如果我们同时在场,象你这样一叫,恐怕得有六七人一起应声。任先生?听着都别扭。叫我任海嘲,任四,都成,只是别叫‘任先生’。”
忘月愣了愣,想象一下海嘲描述的情景,不禁微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谢谢你,海嘲。”忘月重又说了一次。
“过来。”海嘲蓦地说。
“啊?”忘月微怔,非但没有过去,反而退后了一步。
“叫你过来,你就过来。我不打女人,我向你保证。”海嘲用空着的一只手耙了耙头发,语气有点烦乱。
忘月屏住呼吸,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她愿意相信这个两度助她的男人。
走近窗边,还隔着一点距离,海嘲放下酒杯,突然伸出手,把忘月捞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
忘月一惊,拼命挣扎,海嘲却狠狠地抱着她,不放手。
“刚才屋里有两个大男人,你冲出去出什么头?这么危险的事,让我们男人去解决就好了,你去捣什么乱,啊?”海嘲把下巴压在忘月头顶,呼吸吹拂在她的颈背,“那么害怕,还逞强。”
忘月倏忽停下了挣扎。
他在说什么?
这个一脸凶悍的男人在说什么?
海嘲叹息一声,稍微放松一点臂力,一手轻轻拍抚忘月的后背,象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婴儿。
“哭吧,哭吧,哭过了,不开心的事就过去了。”
忘月的脸被海嘲压在怀里,看不见海嘲的表情。
然而,只是听见那一声深长的叹息,忘月强忍了大半天的眼泪,就似被打开了闸门一般,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呜……”
那是强自隐忍的,直似受伤幼鹿哀鸣的悲泣,自灵魂深处,倾泄而出。
海嘲闭上眼睛,抱紧了忘月,一直,一直,抱紧。
良久,仿佛经过永生永世,呜咽哀哭的声音,才渐歇渐悄,终至无声。
海嘲这时才轻轻放开忘月,慢慢托起她的下巴。
忘月的眼泡浮肿,鼻尖通红,脸上泪痕犹存,清秀的面容此刻找不见半点好看的样子,更不消说所谓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了。
这时的忘月看起来,竟似比卧室里真正的苦主还狼狈。
海嘲忍不住长声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