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月摇头。当初那恶毒的诅咒言犹在耳,她不以为程母来会有什么示好的意味在里面。
按理,她与她,已是陌路。
程母咳笑。
“我这是老糊涂了,不是?青青,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原谅我和功儿的。”
忘月默默看着程母,并不接茬儿。
原谅?为什么要原谅?有什么理由可以原谅?
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给她的身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凭什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能原谅?
“我知道你恨我,因为当初我不赞成功儿和你结婚,又没有阻止功儿那样对你,还推波助澜。可是,青青,我是一个母亲,我所做的一切的初衷,不过是不想失去儿子罢了。”
忘月看着程母三年多来变得极其苍老的脸和顶上苍白的发,以及粗糙暗黄的皮肤,有些不明所以。
程功看上去,似乎是发达了。为什么程母却如此的憔悴孱弱老态龙钟?她不过才五十多岁六十岁不到,不是吗?
“你能原谅我吗?青青!”程母激动地隔着茶几,想握住忘月的手。
忘月轻轻向后避让,闪开了那双没有亲自在她身上施加凌虐却推波助澜的枯瘦的手。
程母见忘月闪避开来,眼里有些尴尬难堪,却并没有进一步举动,只是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忘月。
“你恨我,不原谅我,我都能理解。我已经老了,过不了太久,就要死了。我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见程功可以和他爱着的你复合,看你们生一个宝宝,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就够了。”
宝宝?
幸福?
快乐?
忘月很想仰头大笑,可是,眼睛里却有刺痛的酸涩。
“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心愿,青青,为了达成这个心愿,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程母激动地想要双膝落地,给忘月跪下。
忘月不想受程母的一跪,无论她怎样讨厌这个老妇,毕竟,终究自己曾经叫过她一声“妈妈”。
忘月上前,双手扶住程母的双臂,将她搀起,便马上松开了手。
“您的心愿,无论是从我个人的主观意志,还是从现实的客观条件看来,都是不可能达成的。”忘月,说得隐晦,并不想把自己的伤口,晾在人前。
“怎么会?青青,只要你肯回到功儿身边,即使要我给你做牛做马,我也没有一句怨言。”程母以为忘月在拿乔,赶紧表明自己的诚意。
忘月轻叹一声。
“伯母,我永远,也做不到你的要求。当年,程功把我踢得流产——想必您还没有忘记——我的子宫受到重创,大量出血,好不容易,才保住。一个卵巢破裂,不得不摘除,医生宣布我终生无法怀孕。”
倘使,当年你们稍微关心我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从医生口中得知这一事实罢?可惜,你们没有人关心过我。忘月在心里,轻轻的,说。
程母听了,如遭雷殛,整个人仿佛瞬间枯槁衰颓。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一定是医生弄错了!对,一定是弄错了!”程母口中喃喃自语。
“您快点回家去吧,免得家人担心。”忘月搀扶着失神的程母,把她送出门,“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那些都过去了。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要继续,不要再回头看过去。过去的日子,就让它过去罢。”
“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功儿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
忘月隐约听见程母嘴里嘀咕叨念着,弯腰驼背地去了远了。
是程功的授意?还是,程母的一相情愿?
忘月一时难以判断。
然而,初衷不过是要让他们自己日子好过罢了。
忘月冷冷地笑,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意愿。
回到屋里,忘月戴上橡胶手套,继续打扫卫生。
才擦了客厅一角,电话又响。
“噫,今天怎么这样热闹?”忘月奇怪,扑到沙发边上去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