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上停在活动中心门口的老坦克,远兮一路迎着上午初升的太阳,骑向农庄。路经食堂,坐在门口阳光里的胖阿姨遥遥招呼她:“小郁吃过早饭了没?”
“吃过了!”远兮朝阿姨挥挥手。
“今朝有霉干菜烧肉,早点过来吃中饭!”阿姨慈眉善目地叮嘱道。
远兮比一个“晓得了”的手势,继续骑往农庄。
相比起在食堂的受欢迎程度,远兮在农舍大堂里明显遭人冷落。八点钟的农舍大堂里一片静悄悄的,前台接待小白不晓得是没睡醒还是心气不顺,懒洋洋地倚在前台内,对远兮询问“许先生来上班了没有”的问题爱答不理。
远兮其实有许凌昀电话,她只是不太想一早便打电话给他,扰人清梦。
倒是财务经理董晴推门进来,看见站在大堂里无人理会的远兮先是一愣,随即客气微笑:“郁助理是来找我们许总?我刚才过来时看见许总在稻田田头,你现在过去他应该还在那边。”
“谢谢!”远兮向董晴致谢,随后推门而出,骑上脚踏车往主干道而去。
原本仿佛没睡醒的小白忽然来了精神,朝董晴直跺脚:“董姐你干什么要告诉她许大哥在哪儿?!他们昨天录制节目把稻田、菜地都糟蹋一遍,许大哥多心疼你不知道?!”
董晴如何不知道?她只是想到节目组支付的费用,内心稍微平衡些罢了。
“人家一早来找许总,我猜应该是为了就昨天拍摄造成的损失与许总商量,你别耍小脾气,耽误了许总的正事。”
小白的反应是下巴一扬:“我又没怎样她。”
董晴失笑:“你本来不是视她为偶像,对她的事如数家珍?”
“偶像?凡是教许大哥伤心的,都是我的敌人!”小白坚定地说。
许凌昀站在稻田田埂上,望着倒伏在水田里的水稻,不是不心疼的。
耕种了一夏一秋的晚稻,大面积都用小型联合收割机收割完毕,只留出边角三分地给节目组,由真人秀选手人工收割。开收之前,还特地找农场里的老手示范了两遍怎样快速高效地收割水稻。
五名娇滴滴的女选手看得倒是很仔细,可真正卷起裤脚、穿上水鞋下田,问题才暴露出来。
水鞋在水田里行走不便,一拔腿,脚出来了,鞋还陷在泥里,稍不留神失去平衡,脚就踩进湿冷滑腻的泥水里。胆子大点的选手硬着头皮把脚塞回鞋里继续完成任务,胆子小些的便忍不住惊叫连连,一手挥舞镰刀,一手拼命四下划拉,想抓住可以攀附的物体,看得导演组心惊肉跳。
到最后别说三分地,整个上午拖拖拉拉连一分地都是勉强完成收割任务,还踩倒不少水稻。
许凌昀有心趁天好找农场工人抓紧把剩下两分地都抢收了,节目组方面却要求他将这两分地的水稻再留一留。
节目组财大气粗,有钱任性。
可是,“有钱怎么了?有钱也不能糟蹋粮食啊!”许凌昀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
“有什么补救措施?”
他身后,传来干净的询问声。
许凌昀条件反射地一回头,看见从路基阶梯上下来,走到他身后的远兮。她身穿白衬衫、普鲁士蓝细开司米开衫,外头罩一件灰色呢大衣,阳光从她身后洒下来,短发发梢仿佛被镶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他老脸一红,有一丝背后说人闲话却被听个正着的局促。
远兮仿若未觉,三两步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道望着眼前这片被踩得折的折、倒的倒,凌乱不堪的稻田:“有没有可以补救的办法?”
许凌昀敛一敛心神:“节目组不再需要割稻子了?如果立刻将水排干,人工收割,应该还能挽回一部分。”
难免会损失一些踩进泥水里太深、沤得太久、稻壳破裂的稻谷。
远兮点点头,脱下呢大衣,内衬朝外,折两折,搁在身后台阶上,又卷起开衫袖子,解开衬衫袖扣,将袖口往上挽两挽,弯腰去脱鞋袜。
许凌昀微愣,远兮把脱下的袜子塞进马丁靴靴筒里,回头朝他微笑:“还等什么?抓紧!”
她试探着想走下田埂,许凌昀急忙伸手拽住她的手腕:“这样不行!”
远兮疑惑地扬了扬眉,有些不解。
“折断的稻秸断口非常坚硬,容易扎到脚。”许凌昀回头看了一眼远兮停在路边的脚踏车,“你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回到主路,骑上脚踏车往农庄方向而去。
远兮趁隙发消息给李厚时,告知大胡子她要帮许先生把稻田的事处理收尾,要耽搁些时间。
大胡子很快回复她:行。
许凌昀不到五分钟就返了回来,脚踏车车篮里装着一双干净水鞋,后座挂着两个竹筐,一个里头放着镰刀,一个放着毛巾、水壶。
他跳下脚踏车,一手拿着水鞋,一手拎着竹筐,走下路基。
走近远兮,他把手中的水鞋递给远兮:“三十八码的鞋,你应该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