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录制远没想象中顺利。
文森特·马的那套女选手“宽衣广袖长发飘飘”的造型被否，选手们临阵换了造型，原本在草木花树之间拍个人海报的计划也顺势改成在休息区的背景板前拍摄。
年轻女郎们也许拿手机自拍个个都是一把好手，但到人像摄影师跟前，寻角度、找光源、拗造型，就不像职业模特那么专业，能迅速进入状态。
先到休息区拍照的选手，摄影师还有耐心一一指导：“脸往左偏一点，下巴收一收，肩膀稍微朝我这边低，笑得不要那么豪放，想象一下男神成了男朋友，一时无处与人分享的那种喜悦，对了，就这样！”
等五十名选手拍摄过半，摄影师已讲得口干舌燥，再一看将近十点，动作便快了很多，也不啰唆，只管抬一只手，举在半空中，根据选手身高调整上下左右，示意选手们看他的手，转脸侧身。
“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贾思敏好不容易忙完，从休息区出来，偷偷溜到远兮身边吐槽。
远兮失笑：“辛苦了，来，吃两颗蓝莓。”
贾思敏抓几颗浆果在手里，不很在意地丢一颗在嘴里，描化精致的眼随即一亮：“好吃！个大味甜！”
说罢又抓几颗去：“早起只喝了一杯果蔬汁，连片面包都没来得及吃，我已饿得眼冒绿光！远兮你这几颗蓝莓真是及时雨，救了我一条命！”
“哪儿有那么夸张。”
贾思敏长舒一口气，附在远兮耳边嘀咕：“有些人，名气没有，脾气倒不小，一会儿嫌服饰，一会儿嫌妆发，她以为她是谁？
希望她今天立刻惨遭淘汰！不知道忍饥挨饿的人脾气更坏吗？！”
远兮要忍一忍，才没笑出声来。
对贾思敏的暴躁，她感同身受。以前她们节目曾采访新晋歌手，年轻人染一头金毛狮王般的金发，一只耳朵上打一排耳钉，画深重眼线，通身戴满金属配饰，走动起来叮叮当当响，接受采访时态度漫不经心，讲话咬字模糊，口齿不清。采访甫一结束，歌手走出录影棚，吴婉婉就气得摔了手卡，对导演放言：“以后这样的‘歌手’我不伺候，谁爱采访谁上！”
贾思敏还想多吐几句苦水，眼角余光瞥见大胡子龙行虎步自远而近，脚底抹油开溜之前不忘从远兮手里再抓点蓝莓走。
李厚时走近远兮，冲她招招手，指一指门外。
远兮会意，随他走出谷仓。
谷仓外，晨雾已经散去，阳光预示着将是秋高气爽的晴朗一天。
大胡子负手而立，眺望整片农场：“真是个生机勃勃，充满丰收喜悦的地方！”
不等远兮搭话，他悠然长叹：“人生苦多欢乐少，意气敷腴在盛年。我早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有些事做起来，就远没有你们年轻人放得开手脚。”
远兮不认为大胡子会无的放矢，忽然找她出来，只为伤春悲秋，便不贸然接茬，静待下文。
果然大胡子微微转头朝她露齿一笑：“节目制作流程，你都熟悉得差不多了吧？现在节目开拍，你在社交媒体申请一个企业账号，做一个官方认证，等选手们的定妆照和花絮视频剪出来，可以开始宣发了。”
“不找专业宣发公司？”远兮不解。
从她接触的歌手发片也好，演员新剧上映开播也好，前期、期中的宣发力度之大，排场之豪华，绝不是个人能一手操刀完成的。
“细节我不过问，你看着办！”大胡子潇洒至极地一挥手。
远兮真想学咆哮教主附体，双手握住大胡子肩膀拼命摇撼，嘶吼：李老师，您清醒一点！我以前只是个主持人而已啊！您要不要这么任性？！
可她珍惜这份工作和学习的机会，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问：“经费呢？”
大胡子仿佛嘉许似的睇了她一眼：“自己做成本预算交至财务审批。”
他眼里有笑。
其实运营节目官方社交媒体账号事宜，直接交由制作平台宣发部门负责就好，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好奇，想看看眼前这个纤瘦颀长的年轻女郎，在他或是整个节目拍摄过程中带来的重重压力下，究竟能走得有多远？还是最终扛不住重压，像他其他几任助理，连三个月试用期都撑不到，便辞职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