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穆和冯宪珍一左一右,先是面面相觑,随即齐声安抚她。
王佩宁将头靠在陶穆肩膀上,慢慢忍住泪:“一把年纪,还这么容易七情上面,见笑了。”
因家中反对她和有过一段婚史并与前妻育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还是残疾人的老何恋爱,她当时几乎是以一种同父母决裂的姿态嫁给老何,父母觉得她丢了他们的脸,对外人绝口不提她的感情和婚姻,老邻居当中知道她情况的人寥寥无几,倒是同事兼好友陶穆,比较了解内情。
“好啦,好啦,孩子们都已长大,懂得体贴长辈了。”陶穆轻拍王佩宁后背,“轮到我们多多享受生活!”
王佩宁点点头。
两个继子,老大从小老成,老二语前耳聋,老何醉心艺术,前妻觉得自己备受冷落,照顾残疾的小儿子使她身心俱疲。短短五年时间,曾经伉俪情深的一对艺术夫妻最终分道扬镳。老何的前妻也不要两个孩子的监护权,独自旅居国外,美其名曰寻找艺术创作灵感。
老何上山下海采风,长子送到私立寄宿学校,幼子则送到王佩宁任教的特殊教育学校,每周末老何会接孩子回家,一来二去,接触得多了,彼此产生好感。可当初她手把手教会他手语的那个孩子,却再不肯正眼看她,即使后来植入人工耳蜗,听得见声音,学会发声、讲话,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话。
此情此景,听到晟云含混不清的语句,她心中的酸楚,言语无法形容。
远兮瞥见光可鉴人的落地玻璃上自己表情欠奉的脸,思及答应母亲的事,迫使自己露出一点点礼貌性微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何晟云仿佛看不懂她的礼貌客套,执着地以手势问: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请允许我单独请你吃饭致谢。
远兮刚想拒绝,何晟风已先声夺人:“远兮千万不要推辞,这是晟云的一番心意。”
不想母亲与王阿姨为难,远兮保持微笑,在何大殷殷注视之下,与何晟云交换彼此电话号码。
“不过我最近在参与节目录制,短期内恐怕没有什么私人时间。”远兮给何氏兄弟打预防针。
“哦?什么节目?”何晟风颇感兴趣地问。
远兮笑着一指自何家兄弟进门后便没机会开口的许凌昀:“在他的农场里干农活的节目。”
“干农活?这倒是很新奇的节目形式。”精明干练的何晟风有些意外地看向穿着得体却一直保持沉默的许凌昀,“不知道许先生的农场位于何处?可以前去参观吗?”
许凌昀给了远兮一个“你这是祸水东引吗?”的眼神,学她样子,展笑:“在国际主题乐园附近,欢迎光临!”
餐桌对面王佩宁平复了情绪,何晟风主导话题,一时席上言笑晏晏,丝毫看不出稍早的尴尬气氛。
身为画廊主理和艺术品投资人的何晟风,刻意使出生意人的交际手腕,控场能力,连见惯大场面的远兮都自愧弗如。
他展现出对农场经营的极大好奇,请教许凌昀该如何种植瓜果蔬菜的同时,不忘捎上远兮,非常直白地问她,在镜头前干农活是怎样的感受?还能兼顾有听力障碍的弟弟,为他做手语翻译,不教他感觉受到冷落。
这才是真的长袖善舞,远兮暗暗想。
“好啦,都别客气来客气去。”王佩宁招呼大家动筷,“这家的蒜蓉沙姜白斩鸡别具特色,来来来,尝尝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主尽欢,临散席时,三位妈妈已相约继续逛马路、看风景。
王佩宁召服务员打算结账,笑容可掬的服务员表示:“何先生已付过账了。”
“你这孩子……说好了我请客的。”王佩宁轻声对何晟风道。
“此间有我一些投资,以后阿姨们、远兮、凌昀来会所吃饭,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行。”
王佩宁朝继子点点头,不再坚持。
她知道隔壁画廊由继子投资主理,倒不晓得这家私人会所他也有份参与。
她的目光落在站起身侧头与许凌昀低声交谈的远兮脸上,再往两个继子面上轻睃,心中微微一凛。
这两兄弟,老大对她,一向客气有余,亲切不足;老二时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视周遭发生的一切如无物。这还是第一次,老大对她的友人如此亲切有加,老二的视线则自始至终没从远兮身上挪开过。
他们该不会……
王佩宁不由自主挽紧陶穆的手臂:“我们去逛街吧,远兮、小昀,陪妈妈一起去,我们负责买买买,你们负责买单!”
远兮与许凌昀自然从善如流,倒是还要去画廊继续招呼观展客人的何晟风笑弯了一双狐狸眼:“许先生,我们可说好了,过段时间得空,一定要去贵庄叨扰几天,感受一下农场的绿色生态气息。”
许凌昀唇边浮起职业微笑:“一定扫席以待!”
何晟风这才满意,拉住锲而不舍同远兮打手语,试图约定见面时间的弟弟:远兮还要与阿姨她们逛街,我们晚一点再约她,放心,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