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总厨心满意足：“来，我们试菜！”
两人一头扎进菜单里，从最简单不过的凉拌双笋开始配菜、试菜。
等许凌昀再次抬头，外头天光已暗，黑压压的云层预示着糟糕的天气。
“看样子要下雨，你回去路上还要开车，今天就到这儿吧。”
许凌昀轻拍主厨宽阔的后背，“余下的明天再说。”
总厨才不同他客气，围裙一摘，往他肩上一抛，扬长而去。
许凌昀摇头微笑，将肩膀上沾着污渍油迹的围裙取下，放进厨房脏衣篮，又将长长流理台上的厨余垃圾装进分类垃圾桶，这才洗干净手，脱下自己身上的围裙，返回大堂。
静悄悄的大堂一隅，远兮半垂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稍早他为她准备的一瓶矿泉水，原封不动地搁在茶几上。
她的头发，比起他们初见时，长长少许，额发偶尔滑落眉梢，她下意识伸出手，将头发掖到耳后，露出棱角无可挑剔的侧脸，如同阴沉傍晚的一道光，教他无法移开眼。
许凌昀觉得他的脚似拥有自主意识，不受控制地走向那道光。
“还在忙？”他低声问。
“啊……”远兮抬起头，忍不住伸出指尖，按揉下眼眶，轻喟，“隔行如隔山，看人挑担不吃力。”
许凌昀点头，深以为然。
“在我当农民之前，也觉得种地有什么难？小事一桩！”他俯身取过矿泉水瓶，替远兮拧开，递到她手边，口气轻松随意中带些调侃，“结果第一次耕地之后，回家躺足两天，才重新觉得腰是自己的。”
远兮接过矿泉水，小啜一口，与许凌昀对视，随后两人齐齐失笑，笑声在空寂的大堂回**。
“饿不饿？”许凌昀看看大堂里时针指向六点的落地钟，“我到厨房里给你简单弄点吃的，请你将就一顿？”
他见她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对他大力点头：“好！”
原来，人的眼睛，真的会像夜空中闪亮的星，许凌昀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许凌昀返回厨房，远兮跟在他身后。
“怎么好意思干等着开饭？”她环视农舍偌大一间设备精良的厨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许凌昀将下午试菜剩余的原本准备带回家做晚餐的配料一一取出，拿过一头大蒜：“帮忙剥大蒜，拍点蒜泥。”
“没问题！”
远兮一边剥蒜，一边感叹：“是我先入为主，以为农舍后厨会是农家乐式的土灶，想不到竟然是改良过的中西结合式厨房。”
“我刚接手农场时，后厨确实是传统柴火灶，不过第一年招待客人积累了些经验，感觉柴火灶在食客人数众多时，没办法保证火候，灶眼数量也不足。”许凌昀将彩椒片改刀切丁，“所以在对农场进行整体系统规划时，将厨房做了全面升级改造，保留了一眼柴火老灶，其他都是沼气燃气灶，使用农场自建沼气池产生的沼气。”
远兮“哗”一声：“这么厉害？！”
“技术含量非常低，只不过在城市推广应用得比较少而已。”
许凌昀向远兮解释，“都市有足够的电量供应，居民不必动脑筋自行制造能源，但农场又是另一种状态，家禽家畜每天产生大量排泄物，农作物在成长、收获过程中则有为数众多的秸秆，作为垃圾清运填埋费用不菲，现在所有排泄物与大部分秸秆作为沼气原料，投入沼池，热电联产，为整座农场供电供热。”
他伸手在空中划拉一圈，声音中带着骄傲。
远兮鼓掌，发自肺腑地佩服，难怪会成为本区智能现代生态农业示范项目！
许凌昀笑一笑：“这大概是我作为理工生的坏毛病吧，看到新技术，总想亲自试试看。每到农展会，除了推销自家产品，最关注的就是各公司推陈出新的农机农具和超前技术。迷恋程度大抵等同于你们女孩子看珠宝首饰箱包，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远兮听得哈哈大笑，摇指否认：“不不不！我不在她们女孩子行列，我痴迷重型机车，看到心仪车款，根本迈不动腿！”
许凌昀思及她那辆令他都不免生出垂涎之心的流线型重型机车和她在视频里直面对手时的矫健身姿，认同：“对，你不是普通女孩子！”
你是一道光，他在心里说。
两人在厨房有说有笑，合作默契。许凌昀做一锅彩椒牛肉粒炒饭，另炒一盘蒜泥豆苗，搭配一大碗菠菜蛋花汤。两人也不嫌厨房没有座椅，面对面倚着长流理台，人手一碗炒饭。
一厘米见方的雪花牛肉粒，肉质细腻均匀，只消一点点橄榄油，经猛火热力催逼，迅速锁住水分，油脂微微析出，每一口都能尝到浓郁肉香。
远兮连吃两碗，这才停筷，给自己盛一碗菠菜蛋花汤，徐徐饮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叹息：“人生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够，那就两顿！此言诚不我欺！”
她捧着碗走向水槽，打算洗碗，被许凌昀伸手拦住：“这里交给我收尾，你还有工作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