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兮点点头：“辛苦你了！”
她返回大堂，继续观看视频素材。
许凌昀将厨房收拾干净，走出厨房，行经大厅，瞥见大堂角落里远兮孤零零的身影，忽然不想任她一个人独自工作。他转进前台，取过手机给母亲发消息：我晚些回家，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冯宪珍很快回复一个闪烁着七彩玫瑰花图案的“知道了”的表情。
许凌昀露出一点笑来，他不懂中老年人为什么喜欢使用这些花花绿绿硕大醒目的表情，但觉得爱用这样的表情，大概心情也不会太差。
他算算时差，这个点，随考察团远赴澳大利亚的顾问老蒋应该已经吃过晚饭了，遂向老蒋发出视频通讯请求。十数秒后，老蒋接通。
画面里，十一月澳大利亚暮春的阳光把老蒋的肤色又晒深一个色号，显得人黑黝黝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哟，小许侬想吾了？”老蒋嗓门洪亮。
许凌昀望向埋头工作的远兮，庆幸自己戴着耳机：“我想不想有什么要紧？阿嫂想侬就可以了。”
老蒋隔着印度洋和光纤，眯眼打量许凌昀：“呵呵，会得打嗙（打趣）我老人家了，侬胆子越来越大！说，什么事教你心情如此之靓？”
许凌昀抬头，视线微微高过前台桌面，能看到远兮乌黑发顶上一圈柔亮的光晕，他朝老蒋微笑：“水稻及时收割完毕，所以心情很好。你呢？那边农场环境如何？”
老蒋才不去提醒年轻人，你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当我老头子看不到？
“环境是真好！”老蒋转而说起考察见闻，“满目山峦，耕地宽广平整，适合大型农机耕作收割，缺点是人工超贵，偌大一片农场，要想全靠自己属于痴人说梦，但雇用当地工人则成本过高。”
老蒋斤斤计较：“不同类型农场允许经营的范围也各有限制，操作起来比较麻烦，有些不让买，又有些不让卖，手续比国内还烦琐。”
抱怨了几句，老蒋再三赞叹：“他们自20世纪70年代便实现农业生产机械化，时至今日农业保有高度现代化生产水平。人家那地，种起来才叫痛快！”
江南湿软的土壤泥层和大小面积不规则的地块限制了大型农机的使用，教老蒋一直耿耿于怀。
许凌昀轻笑：“我们的技术，也在慢慢追赶。前几天我同特拉维夫方面聊了聊，也许可以引进他们的无线传感器测量土壤湿度技术，以低成本功耗，缩短时间，采集土壤水分、温度数据，减少人力田间作业。”
老蒋在彼端爽朗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我在这边看见类似技术的应用，还想着回去和你提呢！国内也已经有无线传感测量器厂家，但论技术成熟度，还需多方考察。”
两人聊技术，谈育种，展望前景，时间过得飞快，直到老蒋打哈欠，许凌昀方意识到时间不早，两人互道晚安下线。
当他再次隔着前台桌面，望向远兮，忽见她从沙发上起身，轻捷地伸展四肢，随后弯腰合上笔记本电脑，往臂弯一夹，朝他走来。
“忙完了？”许凌昀注意到远兮带着隐隐血丝的眼里有一丝疲惫。
远兮一只手臂屈起搭在前台上：“差不多，只等到时间发布官宣。谢谢你！”
谢谢你的晚餐，还有……你的陪伴。
许凌昀自前台绕出，与远兮并肩走到大堂门口。
外头夜色已至，一场大雨下得正酣，豆大雨滴砸在农舍前的小广场上，激起一片片轻烟似的水线。一眼望出去，农庄融进夜雨之中，大堂内的他与她，仿佛孤立在时空里。
“雨这么大，骑摩托车回去，可安全？”许凌昀不太放心。
远兮抬头注视雨势一时半刻没有变小迹象的天空，不太在意地耸耸肩：“实在不行，我就在大堂沙发上凑合一晚，许先生不会赶我走吧？”
“大堂怎可睡人……”他做迟疑状。
远兮瞪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夸张表情。
许凌昀低笑，笑声沉沉：“楼上有客房，怎能让有几饭之谊的朋友睡大堂？”
远兮拿手肘?他：“你这么调皮，你妈妈知道吗？”
许凌昀想一想，摸摸鼻子：“我妈妈觉得我是完美儿子。”
说笑完毕，许凌昀返回前台，取一张房卡交给远兮：“临水景观房，能枕水江南，卧听夜雨。”
又指一指大堂走廊深处：“我在楼下值班室，有什么问题，尽管叫我。”
“谢谢！”远兮接过房卡。
“晚安！”他对这如劲竹般的女郎微笑，轻轻在心里说，祝你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