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凌昀走进后厨，正看见这忙碌场景。
光头总厨眼角余光瞥见他进门，忙高声招呼他：“老板，你来得正好！看看这龙虾！”
许凌昀走到总厨身边，与他一道俯身去看盛送龙虾的水槽。
总厨撸胳膊挽袖子从水槽里抓起一只龙虾，徒手掂了掂：“这批龙虾分量不对！”
说罢信手将龙虾往旁边案秤上一放，显示四百四十七克。
“拿最次的Chix冒充Quarters（Chix、Quarters是龙虾的不同档次，Chix为1磅左右，Quarter级为1。25磅左右），这是当我们乡村小馆子不懂行情啊。”总厨冷哼，脚底在地面“啪啪”打拍子，“老板你看怎么办？”
“称重、拍视频存证，东西退回去，来回运输途中的损失由他们自行承担。”许凌昀当机立断。
“那这道焗波士顿龙虾……”总厨征求他的意见。
“我想办法另外调一批货，可能要晚一些，开席以后焗波龙往后移一移。”
八点，从食堂被调过来负责做淮扬菜的陆师傅准时走进农舍厨房，进门便一脸神秘问：“大家猜猜，谁来了？”
说罢往旁边一让，面孔雪白，大眼睛小翘鼻，两根粗辫子的乔笑绵在他身后露出笑脸：“大家好！我来给你们打下手！”
“笑笑来了！快来搭把手！”食堂阿姨热烈欢迎她。
“我也来帮厨。”远兮慢乔笑绵几秒，走入厨房。
许凌昀不意昨夜一别，这么快又见到远兮，心里升起一串喜悦的气泡。
他快步走到远兮身边：“你……你们怎么来了？”
“按原定计划来帮忙。”远兮朝他眨眨眼。
“不是已取消了……吗？”许凌昀有片刻愣怔，“昨天怎么不同我说？”
原本节目组的确计划在元旦这天做分组挑战拍摄，然而由于作为制片人助理的远兮中途变更身份参赛，原本确定的赛程和主题悉数更改，元旦分组挑战赛亦已取消。
想不到她仍如期来了。
“给你个惊喜。”远兮环望厨房，磊落直言，“顺便偷师。”
大厨房百忙之中的时间管理，处理菜品的先后顺序，对不同食材的火候掌控……每一项都是长年累月实践操作得来的经验，外行很难窥其凤毛麟角。
“欢迎之至！”许凌昀眼底有掩不住的开心。
她不遮遮掩掩，教他甘之如饴。
厨房上下心照不宣，光头总厨留给远兮一大盆绿豆芽，自己给乳猪抹秘制腌料去了。
绿豆芽整整齐齐码在一只大到可以当澡盆的木盆里，视觉冲击效果非常，要将之择完，感觉是一项浩大艰巨的任务。
远兮当下“哗”一声，感叹后厨人生不易：“这么大一盆！”
她掇过一张条凳，坐在木盆边上，起手从盆里抓一把绿豆芽在手里。
新发好的绿豆芽水灵白嫩爽脆，根须细长，轻轻一掐便应声折断。
“我跟你一起择。”许凌昀坐到远兮身侧，同她组成择豆芽小分队。
“绿豆芽掐头去尾。”他的头凑近她的，低声传授经验，“尽量长短一致，遇到中间折断、长短不一的可以挑出来放在一边。这样做出来的三丝银芽色面更漂亮。”
“这些被挑拣出来的绿豆芽怎么处理？”远兮恍然大悟，难怪餐厅里鸡丝银芽一类菜品卖相格外清爽。
“我们农舍尽量做到不浪费，挑拣下来的食材一般都会送到食堂。”许凌昀一点也不介意向远兮揭示农场农舍是怎样运作的，“像这些绿豆芽，可能会变成一道银芽肉丝春卷，蟹粉拆烩鱼头余下的鱼身则可以做蜜汁熏鱼或者糟溜鱼片，除了供应农场员工食堂，也会送往镇上孤寡老人家。”
他说得平淡，远兮却从这份平淡背后，领悟到太多他未曾宣诸于口的努力。
乔笑绵手执蟹粉拆了一半的大闸蟹，望着不远处许凌昀与远兮凑在一处的背影，眨眨眼，又来回看看厨房中忙碌得无暇他顾的众人，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微微张大了嘴。
他们俩——
食堂胖阿姨拿手腕轻轻压住她的手，另一只拿着竹签的手悄悄竖在口鼻前：莫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