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要刺激小姐一下,因为小姐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遗失在二公子的身上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姐从昨日回来到今日,只是一味地在强撑着罢了,而且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小姐只会像刚来这里的时候一样郁郁寡欢。她和奉剑作为小姐的贴身侍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奉剑平日里与小姐打打闹闹,她说的话小姐有可能只当在开玩笑,那么这个重任就交给她侍书好了。
“小姐,若是二公子多看别家姑娘一眼,你是不是会很生气?”
这个……用不着他多看别家姑娘一眼,就算别家姑娘多看他一眼,她就会很生气。景璇缠着他的时候,她每次都气得牙痒痒的,而且能让她发泄的便是清风,还有那些树枝。
“四小姐病逝,二公子离开了那么久,小姐可有想过二公子?”
有,他离开的那些日子,她每时每刻都会思念他,思念他的笑容,思念他的哀伤,思念他的一言一行,思念到心在痛,思念到每一根手指都会在痛……
“侍书……”她的心开始乱了。
侍书又下了剂猛药:“陈珏已经走了,说短期内不会再回来,二公子留了口讯,这陶然居往后全凭小姐做主。至于陶然居的下人,二公子那边没什么人,基本上都是京城随着来办事的,也都跟着一起走了,剩下的就是原来四小姐那边的人。”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连所有要交代的事都是通过陈珏来转告的,陈珏很讨厌她,这些个事又是他转告了侍书。
她不信,她不信。
她打开所有柜子,但到最后她也不得不信了,因为柜子里除了置放纯钧剑的那个剑盒,其他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他说过,纯钧剑锋芒过于凌厉,不想她受伤,所以,他要替她保管。可如今,他什么都带走了,不声不响,命人将所有东西都取走了,却唯独留下这把剑,这代表了什么……
明景升,这个可恶的家伙,说走就走!
走吧走吧,她才不会稀罕,反正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这个可恶自大又傲气的男人,走了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陶然居就是她的了。她一定会把这里改成最大的勾栏院,赚很多的银子。她要让他知道,就算没了他,她一样能够活得下去。
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又流了下来,她伏在桌上啜泣。
她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她心中的苦、心中的委屈,又有谁能够体会得到?全凭她做主是吗?她就将这里改成勾栏院,她要把他的屋子改成花魁接客的厢房。
“好,侍书,你去找全杭州城内最有名的工匠,陶然居要全新装修。还有帮我联络一下倚笑楼的老鸨,我有事要与她商量。”
侍书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能塞下两个鸭蛋,刚才还一脸茫然的小姐,转瞬间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以为她能刺激到小姐去找二公子,岂料小姐却是要重新装修陶然居,还要找倚笑楼的老鸨。她为心中的猜测不免有些担忧,得想个对策才好,侍书无奈之下,急忙退了出去。
美仁立在这屋中,环顾四周。床和床幔,她要换了,被褥枕头,她要换了,桌椅和这里的摆设,她要一件不留地全换了,全换成她的东西,不要留下一丝他的气息。
她目光所触到的每样东西,让她耳边响起当时说过的话,往事一幕幕浮现于眼前。
从蓝家与他相识,她落水,他救了她,在睁开眼的那一霎,她看到的却是昕大哥;在飞云别苑的温泉里,他被下了药,与她纠缠不清;为了保护景承,他甘愿被她栽赃,也不哼一声,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虽是被逼,但是她不眠不夜地照顾了他三天三夜;他请她喝酸涩如血的樱桃茶,别名情人茶,她失了内力,以为是他下的毒;在夷山之北,是他为了她挡了一杖,自己却伤上加伤;夷山之北,虽然他第一次强吻了她,却陪着她第一次度过那痛苦又难熬的一刻;他将他娘生前最珍爱的清风送给她,教她弹曲,为的是能克制住她体内正邪交错互不相容的两股内力;王府叛变,依旧是他替她挡了一杖,她才得以逃脱;大雪纷飞的萧山,她与他身体纠缠,虽是为了保命,他却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奉献一切的男人;来到这里多少个夜晚,她戏称提着金缕鞋在深夜去找他,只有在他身边她才可以安然地一夜睡到天亮,不再被噩梦惊醒,与他同床共枕似乎已成了一种习惯;倚笑楼失火,有人向她射出宁家金箭,又是他为了她,肩部中了一箭,他为了她,与天一族人为敌……
孤山赏梅,夷山夕照,西湖泛舟,放飞纸鸢,欢声笑语……
他占着她的南海珍珠一直不还给她,却以他娘最珍贵的清风来交换,这是情人间信物的交换啊。
为何她喜欢临摹他的字迹,是因为她喜欢那种感觉,潜意识里写着同样的字,其实是在感受着他当时写每一个字的情绪。
她拿起留在他屋中闲置的雕花暖手炉,眼下已是夏末,早就不用这个了。才来陶然居的时候,她有一个暖手炉,可是那个总是烫伤她,某一天,那个暖手炉不见了,被换成了这个白铜镂空雕花盖手暖炉,后来她才知道,是他命人特地为她打造的。自用了这个暖手炉之后,她就再也没被烫伤过。
这里虽是他的屋子,但处处可见她留下的痕迹。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用得最多的是她,摆放墨迹最多的是她,桌椅茶水用得最多的还是她。他就是这样宠着她,任由她将他的屋子一点一点慢慢侵占,由她融入他的一切。
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有多难堪,每一次他都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可是这一次她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亲人,他再也不会原谅她,他就这样一句话也没有留地走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思念他。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身影早已深深烙进了她的心间。
她会画他,她会梦他,她会想他,只因为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自大又孤傲的男人。
她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他允诺过她,这一生都会守着她,没她的首肯,他死都不能离开她。
他是她的!
“侍书——奉剑——”
她吩咐下人去找马车,她要去永安,她要去找他。
转
“爹,有一个漂亮的姐姐求见。”粉琢的小女娃蹦蹦跳跳地来到一直在打坐的白衣男子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