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昭回头看看他,微微一笑:“以前我有些地方做得确实很过分,向你道歉。”
德英甚是开心:“谢谢你,子昭。”
“谢我什……”子昭没说完,淡淡一笑,“别谢我。最好以后你也别恨我。”
德英脸色微变。
女孩子们睡了会儿觉,子昭和德英在一楼的休闲厅喝茶,玩了一会儿牌,赵氏花园的副楼房间不多,但恰好够他们几个人用,水果茶点棋牌是提前就备好了的,彭叔派了两个仆人来,子昭道:“咱们自己照顾自己便好,也给人家放放假吧。”
德英知他嫌不自在,因叫那俩仆人不必伺候,一仆人笑道:“几位晚饭是在这儿吃还是去一旁的膳食堂用?”
德英想了想,道:“若不麻烦的话,还是就在这楼里用吧,免得这三位小姐出去被蚊子咬。”
那仆人答应着走了。
子昭翻着手里的扑克牌,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子昭兄?”
“没什么,是觉得你的心很细。”
德英腼腆一笑,子昭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一只田鼠,怯懦的小眼睛里透着警惕。
过了一会儿,程远打着哈欠走进来,将两小瓶白酒放到长厅角落的一台旧钢琴上,德英瞠目道:“这是什么意思?”
程远嘻嘻一笑:“一会儿调酒用的,我哥发明的酒:‘大叫鸡’。”
德英扑哧一笑:“什么促狭名字!”
程远煞有介事道:“喝了‘大叫鸡’,一般会出现两种情况,要么是呼天抢地发酒疯,要么是一碗下肚闷头倒。你们别小瞧它。”
子昭笑嘻嘻道:“刘小姐,你哥去年在柏林喝醉了酒,把衣服都脱光了,有件背心我还帮他收着呢。”
程远咯咯直笑:“嗯,你酒量好,把他喝成了个大傻子,他要我今儿给他报仇来着。”
“好啊,原来是有预谋的,告诉你,便是在酒里下蒙汗药,本少爷也不怕。”子昭伸了伸懒腰,说,“你们俩玩吧,我出去遛遛。”
阳光已经没有那么烈了,岛上多是高大的树木,繁茂葳蕤,金雀花开满林间,相比栀子和玫瑰,它的芳香显得激烈热情。湖水拍岸声忽强忽弱,仿佛在唱和一首轻柔的歌,再过不到一个小时,水天之间将敷上一层柔美的灰蓝薄雾。
子昭沿着一个斜坡,从高处往湖边走去,小径两旁茂盛的野草有的长得一米多高,势如破竹般向湖水铺展,与粉色的荷花摇曳相应。他绕过一棵高大的香樟树,前方草丛里有几只小小的水鸟,发出欢乐的叫声,扑扇着翅膀飞向湛蓝的天际,再往下俯冲,掠过湖水浪头。
他的脚步顿了顿。前方有一个纤细苗条的背影,裙裾被微风吹得轻轻飘动,像一朵轻灵的花。
她什么时候也到湖边来了?
“真美啊。”
子昭悄悄走近,听到璟宁在舒服地感叹,他将脚步放轻,缓缓走到她身后,发现她右手拿着一块覆着糖霜的酥饼,饼子被她吃了一点点,露出月牙形的缺口。
潮湿温暖的和风拂过她的颈项,围巾的穗须挠得她脖子有点痒,不一会儿又被吹过去盖住了她的嘴,她想将穗子吹开,一只手却突然伸过来,一把将它撩开。
璟宁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子昭眼中闪烁着顽皮的笑意:“怕晒黑就别出来,还以为你在屋子里睡觉呢。”
她的脸慢慢地红了。
他意识到好像自下车后,她就一直在沉默,心中一动:这小丫头莫非是在害羞?
风声如潮,岸边一排高大的香樟树,碧绿的树叶被风吹得偏向一边,一齐闪动银色的光,发出窸窣的声音。子昭上前两步,朝璟宁低下了头,似要好好端详她的面容:柔美浓密的头发,晶莹澄澈的眼睛,眼角略略有些下垂的形状,显得稚气又楚楚可怜。
她呆住,竟忘了躲闪。
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安静,听不到水浪声,听不到水鸟的歌声,也没有了风声。她闻到他身体上传来的男子的气息,如热风一样烫人。
“讨厌鬼……”璟宁轻声说,旋即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她的声音甜腻得就像在和他调情。她无比慌乱,手里的酥饼就像要化在手里,腻成了软软一团。
子昭猛地哈哈大笑,仿佛在一场设计好的游戏里获得了胜利,他伸手弹掉她眉毛上的糖霜:“馋猫,糖都敷在眉毛上啦!不怕苍蝇来扑。”
“你就是个大苍蝇!混蛋!讨厌鬼!我讨厌死你了!”璟宁气急败坏,将酥饼扔到他身上,转身往别墅跑去。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