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来讨你的饭钱。”翠喜做出成熟妇人的模样,叉着腰,恶狠狠地道。
大学生哈地一笑,把小姑娘叫过去,从兜里掏出一颗洋糖:“吃过没?很好吃,给你。”
“我不要。”
“你尝尝。”
他给她剥了,递给她。
翠喜在心里冷笑:别想着收买我,我不怕。大大方方接过了糖,放进嘴里。
大学生让她走近点,给她看自己放桌上的笔记本,笔记本摊开的一页上写着个英文词儿,旁边五个汉字:德谟克拉西。
见翠喜捧着腮认真看,他解释道:“小妹妹,德谟克拉西,就是民主的意思,这就是我的追求与信仰,我将终生为之奋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着站了起来,挺直了背脊,真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翠喜头都没抬:“我不信那个。”
“啊?”
“你信德谟克拉西,我信‘仁义礼智信’,就是欠了钱要还。你欠了我们店里的账,快还,要不我老板抽死你。”翠喜也站直了身子,把嘴里的糖嚼得咔嚓响,大眼睛忽闪忽闪。
大学生眉毛竖起来:“小姑娘家说话如此庸俗,凶巴巴的!我不跟你见识。威胁我啊?刘老板抽死我?呵呵呵,就他那样的和气人儿,连重话都不对我说一句的,他会抽我?刘老板啊,可比你知道尊重文明人!”
“文明人就不该欠钱不还!欠钱不还就是臭不要脸!”翠喜说。
“你,你……”大学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多少钱?我给!”
“二十块!”
“这……这么多啊?”
两角钱可以买两斤猪肉,二十块,再凑点可以包个小老婆了,以前只想着在“牛肉刘”这种小饭铺包月随便吃点饭,花不了几个钱,可没想到一点点攒下来,已经累积到了这个数目,现在一下子要他拿出这些钱来,势必打乱生活中诸多计划,更难免捉襟见肘,不由得又是尴尬又是恼怒。
头一斜,见自己邻屋的房门开了一线,屏风上的镜子反射日光,明晃晃的,他便把尴尬和恼怒转移到了另一个对象上,怒声喝道:“张大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多少遍、多少遍?!镜子不能对着我的门,这在风水上有冲撞、有冲撞、有冲撞!”
他每重复一个词,翠喜就在心里数一二三。
张大妈偏偏跟他斗气,把门开得更大了,翠喜看得清楚了,屋里不是屏风,本就是一大面穿衣镜,正好对着大学生的房门。
妇人尖着嗓子道:“钱先生,要是能把你门上的宝剑取下来,我就把镜子撤了!”
翠喜转头瞧,果见大学生的房门上悬着一把小短剑,大学生与张大妈斗着嘴互不相让,翠喜冲到大学生身前,手一挥:“钱先生,你究竟给不给钱?”
“我现在还就不给!士可杀不可辱,我最讨厌受人逼迫,刁民!你们活该受罪,不配得到拯救!”他指着翠喜,怒目圆睁。
翠喜淡淡一笑,耸耸肩,忽然走到张大妈屋外:“大妈,我教你一招儿,可以治他门上的剑!”
张大妈哈哈一笑:“好啊,小姑娘,怎么治?”
“容我进来?”
“哎,快进来吧小姑娘。”
钱大学生站在外头,眼睁睁见翠喜走进了张大妈的屋子,也不过一会儿工夫,见小姑娘提着两把菜刀出来,他骇得往后连退了两步,翠喜提着刀朝他嫣然一笑,忽然背过身去,在张大妈的屋门上比画了两下,再用两绺麻绳将菜刀一一绑好,放地上,接过张大妈递给她的钉子和锤子,踮起脚,砰砰有声地在门正中钉着。
“哎哎,你干什么你干什么?”钱大学生急得团团转。
翠喜将钉子钉好了,捡起菜刀,挂了上去,再回头朝他一笑:“不给饭钱是吧?好,老娘让这两把刀天天陪你念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