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什么时候把它挂在这里的?”穆成泽微微诧异。
“我只是觉得你挂在腰间很好看,所以……”沈青砂浅浅一笑。将玉锁从脖子移到腰间,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个举动,对她而言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她的话并未说完,但她知道穆成泽会懂。
穆成泽的回答是双臂一收,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太明白沈青璠对青砂的意义,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不曾问过自己和沈青璠两人在青砂心中孰轻孰重,怕这样的举动太过小气,怕青砂为难,更怕……更怕听见令自己失望的回答。如今,他终于能够安心,他的小丫头终于能够放下对沈青璠、对过去的执着,为了他。
“我想去哥哥走过的地方看一看。”
“好。”
杭州城中,最有名的酒楼自然是醉仙楼,此时正是午饭时分,楼中热闹非凡,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位清秀瘦弱的少年,正托腮望着窗外。
“姑娘,在下可以坐这里吗?”
神游中的人点了点头,然后才意识到这声音有些熟悉,而且——姑娘?猛地转过头,看见来人样貌,女扮男装的某位立刻露出了笑容,“世子?哦,不,现在应该叫王爷了。怎么这么巧?”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将一张昭告天下的皇榜拍到她面前,“你能否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事情最后会变成——赵笙勾结私生女德妃杀害沈婕妤和太子并谋反逼宫,世子赵临渊大义灭亲,救驾有功,封南疆王;宸妃娘娘救驾殉国,追封护国夫人;沈婕妤身受重伤又痛失爱子,病重不治而亡,追封仁善皇后,以皇后礼厚葬之?”
“呃……这个嘛……”
“我刚回到南渭就收到这样的消息,惊得我又马不停蹄赶回京城,结果皇上只丢给我一句“你没死,只是离开皇宫了”。如果不是出宫时刚好遇见孙太医和据说‘殉国了’的宸妃,我还真找不到你。我说,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看着赵临渊皱着眉头的样子,沈青砂轻轻笑了起来,“是啊,我离开皇宫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功成身退的隐士风范?”
“说实话!”
“好吧,实话就是,因为大仇得报,而我实在不喜欢皇宫,所以就借机诈死离开了。”
赵临渊仍然皱着眉,脸上清晰地写着两个大字——不信!傻子才相信她和皇上会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分开呢,而且这两人身上一点都看不出分离的落寞感。
见状,沈青砂哭笑不得地道:“干吗这么看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认真看了她两眼,赵临渊肯定地点点头道:“那你一定是有什么没说。”
“王爷果然聪明。其实,我只是先离开而已,我和皇上定了一个两年之约,约定两年之内他尽力处理好朝内朝外的大事,并让夙王熟悉好朝政,然后就传位给夙王,脱身来找我。”
闻言,赵临渊却没有半分惊讶。虽然他与皇上相处时间不长,却也看得出来,当今圣上对皇位着实不甚留恋,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不等皇上一起离开?”
“因为——我不想他日后后悔啊。”沈青砂端着茶盏望向窗外,“我只是想给他个机会看清楚,为了我放弃皇位是不是真的值得。”见赵临渊要开口,她忙举手拦住,“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其实说白了就是我不自信,可是……拿自己和皇位去比,稍稍有些不自信也是人之常情吧。”
赵临渊默默闭了嘴,这家伙口才太好,他没话反驳了。沉默了片刻,他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皇上若是……若是不来呢?”他边说边小心翼翼打量着沈青砂的神色,并不是他想泼冷水,而是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他若不来……”沈青砂眨了眨眼,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他若不来,那我就回去啊!”
赵临渊一愣,这是沈青砂的妥协吗?
眨了眨眼,她笑得像只狐狸,“不过,若是我回去的话,他得批准我每年离开皇宫两个月。”
“你还真是……”这家伙果然一点也不可爱,妥协也妥协得这么不肯吃亏,他无力地摇摇头,“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嗯,随便走走吧。”黑白分明的眸子扑扇了几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眯眯道,“嗯,去你家做客欢不欢迎?”
沈惊风一进门便感到了迎面而来的尴尬气息。呃,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赵临渊和沈青砂会堂而皇之地一起坐在他家里?看他师父已然一副和沈青砂、赵临渊熟络的模样,估计他们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沈青砂还是那副模样,看见他便露出温和而乖巧的笑容,“没打招呼就过来蹭饭,义兄不会不欢迎吧?”
“怎么会?我以为你出不了宫所以没和你说,其实一直想请你来我这边逛逛的。”沈惊风的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失落、喜悦、释然……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他拉过身侧与他一起回来的女子,介绍道,“青砂,这是我未婚妻,你未来的嫂子,顾子西。”
女孩抬头对她羞涩一笑,露出一对小小的酒窝,大大的眼睛看起来乖巧又可爱,正是当日在集市上与青砂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
沈青砂眼睛亮了亮,笑道:“嫂子真漂亮,义兄好福气。”这才是沈惊风喜欢的类型,乖巧、可爱、单纯,笑起来的时候一脸无邪,毫无心机。
在沈惊风家中用完午饭,告别众人,沈青砂推着赵临渊,沿着羊肠小道慢悠悠地走着。
“你说要来我家做客,其实就是想来这边看看他们而已吧,现在看完了,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沈青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到底赵临渊还是不够了解她,当然这世上最了解她的只会是那个人。冷漠如她,既已说出决绝的言辞,又怎会特意来看沈惊风呢?来南疆不过是为了走一遍哥哥走过的路罢了,这是一场她对自己的告别仪式,告别那个沈青璠一手培养出来的沈青砂。
“去找一个神医,”南疆地广人稀,空气极为清新,青砂仰头深吸了口空气,悠悠道,“我还是很想弹琴,所以我想看看我的手腕究竟还有没有医好的可能。如果我的手腕治好了,就带你去看腿啊,孙太医说这位神医真的很神的。”
赵临渊眸光一动,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最终却只是轻声问道:“是吗?”
纷闹的集市上,一曲终了,众人纷纷散去。
白衣琴师收起古琴正准备离开,忽觉身后的阳光似乎被什么挡住了。她疑惑地转过身,只见三步开外,靛蓝色锦袍的男子目光温柔,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