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嗯。”
“不走了?”
“嗯,不走了。”
“晏国怎么办?”
“你不知道皇帝过度思念亡妃,郁结而亡了吗?”
微微一愣,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昏君。”
“你难道不觉得这真是个闻者流泪听者伤心的凄美爱情故事?”
沈青砂莞尔一笑,不再言语。
穆成泽走上前,慢慢抚上她的脸,用力将她拉进怀中,“叮”的一声轻响,是玉锁撞在了一起,两片玉锁旋转交缠,仿佛是沈青璠的祝福。
埋首在她颈间,穆成泽低声道:“一年零三十四天,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了。”
沈青砂微笑起来,只觉得天空从未如今天这般蓝过。
过了片刻,穆成泽放开她,“青砂,我现在是个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了。”
“没关系,我养你好了。”她边说边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穆成泽人生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不由一愣,“干吗?”
“没,很早之前就想这么戳一戳了。”
【全文完】
番外·多年以后
幽静的山谷中,一位高贵优雅的女子沿着羊肠小道缓缓行着。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见了那隐于郁郁葱葱之中的青砖白瓦的小院落。
抬手擦擦额上的汗,她欣喜地快步上前,推开不曾上锁的院门,几步穿过不大的院子,一路走到了屋前。抬高了手正要叩门,眼睛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两个石砌的坟茔,并排立在屋边,看得她浑身骤然冷了下去。
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挪过去,两个石墓一个前面有墓碑,另一个却没有,而那块墓碑上也没有写任何字。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着那显然因为经常被人抚摸已变得非常光滑的墓碑,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谁?”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
女子慢慢转过身,望向院门前的男子,微微一笑,“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放下肩上的柴,也放下了警惕,男子回她一个微笑,“听说你登基了,恭喜。”
“芷兰能有今日,当要多谢皇上成全。”傅芷兰却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多么高兴。
“你口中的皇上很多年前就已经驾崩了。”他笑着摇摇头,“何况你该谢的不是我,若非青砂一直和我说你非寻常女子,志在天下,我又怎会封你为相,让你辅佐皇叔?说是让你辅佐皇叔,其实我是将大晏托付给你了,因为我知道皇叔也根本不愿当这个皇帝,他不过是为了我。我没想到的是,皇叔竟会顶着满朝文武的指责声娶了你。”
傅芷兰垂下头,微微勾了勾嘴角,那笑容看起来有些悲伤。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道:“那是因为他人好,他想满足我当皇帝的愿望。”
对她的说法,穆成泽轻轻摇了摇头,“皇叔在感情上其实很淡薄,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娶。他在乎的人不多,而对于他不在乎的人,他根本不会去关心。就算真如你所说,可他若不在乎你,也是根本不会这样做的。”
傅芷兰微微一怔,随后也摇摇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我们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与感情无关。”
没想到穆成泽听见这话竟笑了起来。对上傅芷兰不解的目光,他嘴角眼梢都掩不住笑意,“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和青砂之间也说过同样的话。感情这种东西有的时候还真是很难看清楚。”他轻轻叹了一声,“不过逝者已矣,我说再多也终究是我自己的猜测,无法求证了。”
听见“逝者已矣”四个字,傅芷兰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一下子灭了,而后她缓缓垂了眸。
穆成泽右手虚握,摆出一个敬酒的姿势,对她道:“这些年若没有你,大晏不会被治理得这么好,我应该谢谢你。”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你把大晏托付给我,我自不会让你失望。”傅芷兰收敛情绪,对他许了一个郑而重之的承诺,停了片刻,她接着道,“其实,当年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想当这个皇帝。而第一次看见青砂的时候,我就确信,这个孩子能帮我而且会帮我。”她轻轻笑起来,似是想起了往事。
“你眼光素来精准,当年可是连我都被她骗了。”穆成泽笑了笑,走上前温柔地抚上那块墓碑,“青砂若能听见你这句话,想必会很开心。”
傅芷兰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她什么时候去的?”
“快三年了,比皇叔还早一些。”望向那个空着的石墓,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神情说不上是悲是喜,“今年开春以来,我总有种感觉,我大概也差不多要去见青砂了。”
傅芷兰垂下眼,没有接他的话。三十年了,他们都老了。她别开眼,四下打量这间虽然不大却令人感到惬意的小院落,最后目光落在了被穆成泽随手搁在门边的柴上。她笑了笑,有些感慨地道:“若非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一朝天子竟能舍弃宫中的锦衣玉食,过如此清苦的日子。反正,我是做不到了。”
“所以你比我适合当皇帝。”穆成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低头望着沈青砂的坟茔,温柔地道,“这样的日子哪里能算清苦呢,对吧,青砂?”真要说清苦也就是最近三年他才略有所感,青砂还在的时候,他每日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大约便是古人所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吧。
像是被他那过分温柔的眼神刺痛了眼,傅芷兰急急转过身去,轻拭了一下眼角。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该回去了,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