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经过钟闻的桌前时,因为空间狭促,和对面一个人交错不开,女孩被迫停了停。只有一两秒,空调口的风吹下来,让钟闻忽然闻见了跟陈觅双身上一样的香味。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女孩却只留了背影给他。
钟闻其实有点恍惚,与其说是相信自己的鼻子,不如说是受内心驱使,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已经晃晃悠悠追了上去。
所幸女孩没走成,虽然躲了半天,还是在门口被不想见的人拦住。一个人高马大的欧洲男人拉住她的胳膊,还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钟闻赶上前,终于看清了女孩的脸,眼影化得很重,眼尾一道蓝色长长地**开,像孔雀一样。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钟闻也不傻,见这架势也知道是男男女女那点事。讲真心话,出门在外不该多管闲事,可他没法置之不理,于是笨拙地卡在男女之间,一时情急竟说出了母语。
钟闻背对着Amber,所以没看到她眼睛里闪烁的诧异。
钟闻并不矮,也不算孱弱,但和面前这男人一比,还是瘦小一圈,任谁都觉得他会吃亏。男人也没把他当回事,伸手拨他的肩膀,还想去拽Amber。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男孩,钟闻也不想在女孩面前丢了面子,他梗着脖子,再度挡在男人面前。男人喝了酒,再加上沟通不顺的烦躁,伸手揪起钟闻的脖领,薄薄的T恤皱成一团,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钟闻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做好了要大闹一场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一旁一道黑影伴随着疾风呼啸而来,男人突然弯下腰去,爆出一声惨叫,里面夹杂着骂人的话,揪着钟闻的手也松开了。
“走啊,傻愣着干什么!”在酒吧还未散尽的惊叫声里,Amber牵起了钟闻的手,推开门跑到了街上。
到这时钟闻才看清,Amber的胳膊下夹着一块长板,刚刚她应该是拿长板抡了那个男人。想到这儿,钟闻有点想笑,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黏在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更多的是一种极其新鲜的好奇感,他不自觉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Amber把板子踩在脚下,对钟闻使了个眼神,急急道:“快上来。”
钟闻完全不会玩滑板,以一种非常的姿势蹲在了上面,回头看时发现被打的男人已经捂着脸追了出来,后面好像还跟着其他人。隐约间,钟闻好似还看见了纪小雨。
他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还有朋友在,但滑板已经向前移动了,Amber拖着他,起步有些艰难,他非常识时务地用手撑着地,帮了点忙。风在耳畔变得更疾更凉,滑板带着他们往更幽静的巷子深处而去。等到钟闻再回头时,身后并没有人,也不知是那些人根本没追他们,还是他们真的逃掉了。
可钟闻还是感觉他们在逃,逃离与其他人有关的世界,飞奔向一个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寂静的月亮。
“哟!”钟闻逐渐兴奋起来,就像滑板的主人是自己一样振臂高呼。
Amber在他前面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是不是傻。
这一路根本算不得潇洒,反而很狼狈,地面坑洼不平,很多鹅卵石和碎石子混在里面,虽然阻碍不了长板滑行,但确实颠得很。她一个自认身量轻盈的操纵者尚且觉得勉强心累,天知道这一个大男人缩在板子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好笑,他有什么可兴奋的。
“喂,你差不多了吧……”
Amber快要没力气了,放任板子的速度逐渐慢下来,忍不住出声催钟闻下来。钟闻这才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站了起来,他没想到滑板会晃得这么厉害,突然张牙舞爪掌握不了平衡。Amber下意识跳下板子,想像往常一样踩住,谁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陡坡。
渐缓的坡度连接着蜿蜒的窄路,一直延伸到很远,直到被朝向混乱的几栋房子阻隔,略显昏暗的暖黄色的光打在房屋颜色各异的外墙上,照不穿夜色,却突显了错落。坡顶会是个拍照的好位置,能得到相对完美的构图,以及类似凡·高画作中的南法标志性的景致。可惜钟闻停不下来,滑板的前轮刚一陷落,本就位置靠前的他就因惯性被朝前丢了出去,他在路人和Amber的注视下非常滑稽地滚了下去。
虽然钟闻凭本能抱住了头,但还是磕得够呛,到了坡段一半左右的位置才停住。他坐在地上,还维持着双臂抱头的姿势,有些轻微耳鸣,半天缓不过神来。
“还好吗?”Amber先去追了板子,又折返回来看他,有点担心。
刚刚事发突然,她没踩住板子,再想拉钟闻也来不及了。虽然钟闻滚下去的样子过于好笑,但毕竟他会搅进来是因为她,该负的责任她还是得负。
钟闻缓缓放下手臂,抬头看着她,没听清楚她说什么,于是傻傻地“啊”了一声。
“先起来,动一动。”
Amber扯着他的袖子,钟闻就跟着站了起来,动动胳膊,动动腿,骨头没事,就是到处都破了皮。
他咧嘴笑了:“看我,福大命大。”
“头晕不晕?”Amber心说,我看你就是心大。她伸出手指在他额角上碰了碰,钟闻立刻“哎哟”一声,自己抬手一摸,一个硬包。
“我成独角兽了?”钟闻反而来了精神,一双大眼睛在夜里闪闪发光。
Amber被他的脑回路惊呆了,终于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略带嫌弃的笑容。
能博美人一笑,哪里还在乎这点疼,钟闻摇头晃脑起来,用吹牛似的语气说:“这点小伤,没事!”
“既然没事,回去吧,拜拜。”
说罢,Amber就把长板丢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眼看着就要走。钟闻哪儿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情急之下去踩板尾,害得Amber一个踉跄,抓住翘起的长板的同时也后退撞到了他身上。
钟闻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腰,为了稳住彼此,他们离得前所未有地近,他又清晰地闻见了那股香味。
“你还要干什么?”Amber旋了个身,离他远了点。
“不要那么冷漠嘛!我们一天遇见了三次,也是缘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