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比她小四岁。陈觅双暗暗回想四年前的自己,该不会在别人眼里也是这么幼稚吧?
各种式样的容器中插着各种式样的花,看起来都很精巧,对钟闻来说香气有些混杂,不过不难闻,青草味居多。一般家庭摆鲜花,顶多一两瓶,她这里太多了,看起来就不寻常了,可是钟闻一时想不起这应该叫什么,结巴着说:“你是……你是……花,搞花的?”
陈觅双没忍住笑了一声:“我是做花艺的。”
“噢,对对对……”钟闻猛点头,“那是做什么的?”
陈觅双白了他一眼。
又下了一层,这层分两个区域,靠里的地方像是会客室,摆着温馨的沙发和小桌子。用一块帘子隔着的面向马路那面的屋子里,摆满了花瓶和筒,还放着不少鲜花,气味非常浓郁,突然冲得钟闻有点头疼。
不过他算是搞清楚陈觅双是做什么的了,楼下是个对外的花店,楼上是花艺工作室,反正就是跟花花草草有关的。大概就是因为陈觅双经年侍弄种类繁杂的花草,又生活在这种环境里,香味才逐渐累积在她身上,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
全天下独一无二的香味,钟闻希望只有自己能闻得到。
“好吧,我说话算话。因为你身上的香味,我才认出你的。”钟闻说。
陈觅双皱了皱眉,不确定他是不是胡说八道。因为她从不喷香水,她不想香水的味道掩盖花香,不然会影响她的感觉。
“我没乱说,你身上真的有一种香味,连手机上都有,我拿你手机时就闻到了。你自己可能闻不出来,别人应该也闻不到,这是我的特长,我鼻子好。”
“能有多好,乱说。”
“我说真的!”
换作往常,钟闻并不爱显摆自己的鼻子,有段时间他甚至因此而心烦。但在陈觅双面前,他却迫切地想要被相信、被夸奖,因为这是他拿得出手的东西,他必须得让陈觅双看到:“这样,我证明给你看!”
他突然抓起陈觅双的手又往楼上跑,他只是太急,想到楼上有可以用的东西,不像楼下的花都是分门别类的。陈觅双被突如其来的牵手吓了一跳,下意识要甩开,钟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回到二楼,钟闻把手盖在眼睛上,对陈觅双说:“你随便拿一盆花过来,我不清楚花的名字,但我能闻出来有多少种。”
“你这样还是会偷看的。”事已至此,陈觅双也知道不配合他就糊弄不过去了,既然如此,就要严谨一点。
陈觅双找了张干净的方巾,折了两折系在了钟闻的眼睛上,钟闻感觉到她的指尖在自己的头发里摩擦,心上突然像有什么爬过一样,痒痒的。
“七……不对,八种……有一种塑料的味道,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活的。”
钟闻回答完,半天都没听见动静,他伸手往前摸,差点打到陈觅双的鼻子。陈觅双向后躲闪,这才回过神来:“好了,摘下来吧。”
讲真心话,陈觅双挺意外的,这小子看着那么不靠谱,谁知还真的天赋异禀。这瓶插花里一共有七种花材,还有一种是做过处理的干花,外层有包浆。可以说,钟闻完全答对了。
陈觅双忍不住闻了闻自己的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闻见了一点香味。
钟闻扯下眼睛上蒙的布,正好看到她的反应,立刻笑开了:“这回你信我了吧!”
“信了,信了……有这个天赋就去想想自己能干什么,别浪费了。”
“能干什么呀,没用。”钟闻满不在乎,“连在厕所里和人打架都不占优势。”
陈觅双哭笑不得,这孩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行了,快走吧,你朋友该等急了。”
钟闻也知道自己不能耗在这儿了,别人在等他是一回事,主要是再死皮赖脸下去,他怕陈觅双觉得他图谋不轨。他挠了挠后脑勺,撇着嘴说:“好吧……”
于是他走到了一楼大门口面朝马路的那处,陈觅双从里面开了门放他出去,两只手拽着门框,一副赶客的架势。钟闻回身看着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那我走了……”
“快走。别和别人说今天的事,江湖不见。”
说完不等钟闻回应,陈觅双双手拍上了门,同时关掉了一楼的灯。钟闻脑门贴在玻璃上往里望,再也看不见陈觅双的身影。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看到花店外面的法语招牌,他拿手机查了一下,意思是“美丽际遇”。
他和陈觅双的相识,对他而言倒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美丽际遇。想到这儿,钟闻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脚步也轻快起来。
陈觅双站在楼上的窗前,摘下头上粉色的假发,捋顺自己黑色的长发,目视着钟闻的背影消失,突然长出了一口气。对陈觅双而言,两个世界的隔板被打破,个人领地被强行入侵,她是止不住惊慌的。
好在并不讨厌,她意外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并不讨厌。
只是,还是再也不见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