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贾文莎讲这些的时候,小聂笑得不行了,她觉得这个贾文莎也太风声鹤唳了,她以为她老公是谁?唐僧啊,她老公是唐僧她还不是妖精呢。
小聂笑得那么爽朗,刹那间,贾文莎觉得这女孩子身上,有些和她相似的精气神儿,就把她留下了,之前贾文莎和其他女老板一样,其他怕老公偷腥,会专挑长相难看的女孩子,觉得这样危险系数低,岂不知这样更危险,因为人对别人长相的审美,也就在第一时间印象强烈一些,相处时间久了,就看习惯了,再丑都感觉不出丑来了,更要命的是,丑女孩子少有人追,情感寂寞,男人只要稍献点殷勤,就会自做多情地以为人家看上自己了,然后扭捏作态,主动投怀送抱,这些男女定律,贾文莎是吃亏吃出来的,前面请的五个收银员,一个赛一个的丑,可每一个都认为胡美德迷上自己了,还没等宽衣解带呢,就把收银机的钥匙偷配给胡美德了,所以,这第六个收银员,贾文莎决定选漂亮的。
其实,一开始真像她想像的似的,美女小聂最不缺的就是围着她转的男人,因为漂亮因为被男人哄习惯了,在选择结婚对象这件事上,小聂心气高得很,这也是她痛苦的根源。因为心气高,一般男人她看不上,能看上她的,男人的父母又会挑剔小聂,谁让她是个家在外地的乡下姑娘呢?不仅如此,还没学历,没好的工作,在人人都缺乏生存安全感的年代,这些都成为了小聂爱情道路上的绊脚石。
在谈了无数场失败的恋爱后,心灰意冷的小聂,开始接收来自胡美德的温暖,然后,开始里应外合偷贾文莎的银子,当然,偷不多,否则,被贾文莎发现了也不是闹着玩的,一开始和胡美德好,小聂是因为情场失意多次,有点破罐子破摔,觉得和谁好也是好,反正又结不了婚,还不如和胡美德好呢,其一他帅,其二他肯无原则地向她献殷勤,最关键的是和他好,还能好出钱来,反正,钱又不用她亲自动手往外拿,到时候,只要他嬉皮笑脸来拿钥匙的时候,她装看不见就是了,而且胡美德还是比较有良心的,每次拿了钱,即使不当场给她,事后也会找机会给她,小聂悄悄算过帐,胡美德给的钱,比工资高多了,怕人看出端倪,她从不敢乱花。
这天是小聂生日,胡美德早就许下愿了,带她去北宅的棉花村吃海鲜,可贾文莎电话一来,计划就泡汤了,小聂挺不高兴的,从收银机里抽出钱,码好了,拍在胡美德手上:“臭流氓,别惹我。”
不管是生气还是撒娇,小聂都喜欢喊胡美德臭流氓,但是,她喊臭流氓和别人喊得不一样,别人喊臭流氓应该是带着一点恨意的,在小聂那儿,臭流氓就是个昵称,被她喊的软软的糯糯的,就像乡下的娘喊儿子为小狗蛋儿。所以胡美德喜欢听她喊自己臭流氓,当着别人面的时候,小聂喊胡经理,他反倒不自在了,浑身上下跟被刺猬扎了一遍似的。胡美德就继续掐着她的屁股说我就愿意和你耍流氓。
“有本事你和贾文莎离了婚再和我耍。”小聂坐在收银台里的塑料椅子上,眼睛亮汪汪的,眼泪好像随时要决堤而出,是的,她很难过,不是因为她和胡美德之间无望的感情,而是每年到了生日这天,身单影只地走在街上,就会特别的伤感,觉得自己就像个出门寻找温暖的小兽,结果却是,不仅没找到温暖,还把自己冻伤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凄婉,搞得胡美德心里酸溜溜的,就咒发誓,从今往后坚决不让她一个人过生日……
胡美德勾搭过六任收银员,有的睡了有的没睡,可没一个说让他离婚的,也没有一个能让他动离婚心思的,当然,这也是他所希望的,因为自从娶了贾文莎,他就觉得,爱情作为结婚生子的人生程序,在他的人生中,已可以翻篇了,完全不需要再提起。
可小聂居然让他离婚!
怎么敢?
这是胡美德的第一反应,他攥着那一打油腻腻、臭烘烘的钱,歪着嘴笑:“真格的?”
小聂低着头,右手掐着自己的左手指头,好像要掐破了弄出血来才算完的样子,小聂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尤其是和贾文莎不一样,贾文莎是谁敢惹她,她就敢破马张飞地收拾谁,绝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可小聂不,谁惹她,她都收拾自己,发狠得很,恨不能手持利刃,把自己给扒皮剔骨,让胡美德看得心惊肉跳。胡美德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自虐,尤其是像小聂这样,不声不响地折磨自己,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怜,又那么的孱弱,孱弱地只有伤害自己的本事,和彪悍的贾文莎,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他心疼,就弯腰去抱她,说:“小聂宝贝,我今晚就和她说啊。”
小聂就擎着一双泪眼望了他:“你怎么说?”
胡美德想了想:“你觉得怎么说合适?”
“就说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比她脾气好,你不爱她了。”小聂说得理所当然,好像这事,就像让胡美德告诉贾文莎海参鲍鱼就是比咸菜疙瘩好吃一样理所当然。
她的理所当然把胡美德吓着了,他怔怔地看着小聂,在心里飞快地琢磨,她这到底是试探他呢还是开玩笑:“你不怕不是?你不怕我真和她说了。”
小聂说不怕。一张嫩毛桃似的脸,风平浪静的,好像她等这一天已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的样子:“我都24了。”
“才24。”胡美德的心,开始虚了起来:“年轻着呢。”
“不年轻了,我妈说我们村里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都结婚当妈了。”小聂捏着钥匙,把收银机的抽屉拉开又合上拉开又合上的:“我不想一个人睡觉,也不想一个人过节过生日,我觉得凄惶,好像整个世界都有人希罕,就我是条被人撵出来的流浪狗。”
“以后我陪你过节。”胡美德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暖,但轻飘飘的,一点分量也没有,他不想离婚,就像年轻那会,被姑娘们围着他从没想过和哪个结婚一样,除了从贾文莎钱包里抠点钱和哥们们乐呵乐呵,他从来没想过要和贾文莎离婚,虽然他和小聂好了,也把小聂睡了,但在意识里,不管睡小聂的时候说得多么信誓旦旦,都不过是从贾文莎钱包里抠钱的手段而已,就像西施,对勾践来说,再美也是个工具,所以,不管小聂对他再怎么温暖,在**再怎么卖力施展迷惑,他惦记的,只有小聂手里的收银台钥匙。
“我不信。”小聂的声音不高,但很执拗。
“我发誓。”胡美德冲天举起两根手指。
“如果你陪我过生日我就信。”当女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确定,就会用自己到底有多么被人在乎来寻找存在感,小聂就是这样的,这个世界巨大而繁华,可看上去都和她没有关系,她不知道什么才是终将属于自己的,或许她终将一无所有,所以她能做的,就是用自己被男人、被胡美德这个男人在乎,来确定人生的意义:我还是被在乎的,还有人希望拥有我来找到幸福感。所以她在乎每一个节日和生日,这些有些特定意义的日子,都被她用来丈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刻度,可今天的胡美德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胡美德有点受不大了了,说:“今天不行,你也不是没听见,是我爸那边的事。”
小聂没再说什么,让他抱一会再走。
胡美德以为她就是想撒撒娇,也没多想,就坐了,张开胳膊,坏笑着说:“来,让哥抱抱。”
小聂和他面对着面,跨到他腿上坐了,从侧面吻了他脖子一下说:“你今天要不陪我过生日,我就在你脖子上咬一口。”说完,不容他反应,就一口叼了上去,含混不清地说我看你回家怎么跟贾文莎解释。
胡美德就觉得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乱了方寸,因为怕小聂咬得更用力留下齿痕,他既不敢挣扎又不敢反驳,只能满嘴胡话地应承:“陪,我陪,谁说我不陪了。”说着,别扭着一张脸,去往小聂脸上吻,别别扭扭的,嘴唇正好落在小聂额头上,一只空着的手,往小聂身上胡**。
让女人动情的吻,不在唇上也不在身上而是额头和头发上,对那些单身在异地漂着的女孩子,尤其如此,这两个位置的吻,带着疼爱和呵护,几乎能瓦解掉女人内心所有的冰寒与坚硬,此刻的小聂就是,当胡美德又暖又软的唇落在她额上的瞬间,她的心,就像在春光下消融的冰山,迅速地柔软着坍塌了下去,叼在胡美德脖子上的牙齿,就慢慢松了,然后,她勾着胡美德的脖子,泪下滔滔,事后,回想起那些眼泪,不见得是因为和胡美德之间没有未来而伤感,而是,为自己,一叶孤舟在青岛的茫茫人海里漂着吧?这座城市,有那么多人,快一千万了吧?真的是茫茫人海,却没有一颗心,能容得下她的停留。
那天傍晚,在香喷喷的烤鸡店里,她坐在胡美德腿上,抽抽搭搭地哭着,肝肠寸断,把一贯没心没肺的胡美德哭得都愧疚了,他不会哄女人,从来不会,和贾文莎在一起,贾文莎是母夜叉,对他厉害,把他战败了就成,根本就不需要哭着让他来哄。
胡美德笨手笨脚得给她擦泪,说小聂,小聂……然后,不知说什么好,因为晓得了小聂的心事,他不敢说小聂你莫哭了,我一定会娶你的,他怕小聂日后拿这句话当绳子捆他,除了这句,说其他的,都没用,虽然坐在椅子上,心却是团团转的,突然觉得还是他妈的贾文莎好,不哭,想要什么就拿出泼劲来,从不拿着眼泪当武器,小聂把他哭得实在没辙了,就捧起她的脸,胡乱地吻,吻到脖子吻到胸脯,他都把她胸前那对小巧鸽子的红色小脑袋亲得硬挺挺的了,像他的钢枪一样挺,小聂还是哭,就把心一横,抱着她站起来,放在玻璃柜台上就扯下了她的衣服,在她没完没了的哭泣里,他进入了她的身体,她还是哭,他用力顶她,顶得她都一抽一抽地在柜台上颤抖了,还在哭,他就没辙了,扎好衣服,看着在柜台上哭成一团的小聂,心渐渐软了,生出一丝怜惜,摸了她滚圆而白皙的小屁股一把:“小聂,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早晚给你。”
小聂的哭泣,停了片刻,扫了他一眼,又继续哭,胡美德抬腕看了一下表,说再不走贾文莎就该过来了。说着,从包里掏出营业款,拍在柜台上:“想要什么,自己买去,就当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小聂一下子就不哭了,抓起钱还给他:“贾文莎还不剁了我啊。”
“她又不知道我给你了。”胡美德又给拍到柜台上,夹着包往门口走。
小聂坐起来,抓起钱,追到门口,抢过胡美德的手包就要往里装:“我不想让她刁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