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州坐起来,看她在行李箱那儿忙得专心致志,突然的,眼眶有点热了,这样一个女人,干净明亮而又简单勤俭,他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她呢?倒是自己,自恃多读了几年书,经常的在她和岳父跟前流露的那种智商以及修养优越感,是挺可耻的,这么想着,就下了床,走到她身后,环了她的腰,轻轻地,把脸埋在上面,说:“美杉,你怎么这么好?”这么说的时候,眼眶就又潮又热了起来。
胡美杉就愣了,还有感动,那种意识到了自己此刻被爱得深沉的感动,都不舍得直起腰来,生怕这一直腰,他就松了手,她再也没法贴着皮挨着肉地感知到这份爱的浓郁迸发了,两人就那么僵僵地站着,感概万千。
房门突然被笃笃地敲响了,胡美杉轻声说:“可能是咱妈,你明天要走了,过去陪她说会话吧。”
陆易州嗯了一声,恋恋地松开了她,去开门,果然是母亲,她一脸委屈地说:“易州,明天你就走了,陪妈说会儿话。”
陆易州说好。母子两个就出去了,在客厅坐了,自始至终,何秋萍都握着陆易州的手,陆易州有点别扭,或许是东方传统男性的性格使然吧,长大之后,他不太习惯用肌体或者皮肤的接触表达亲昵了,但是又不敢抽出来,怕母亲伤心。就和母亲说自己这一去北京,最少得三年,以后家里的事,就要辛苦她了,希望她能帮胡美杉撑起这个家。
其实陆易州更想说的是希望她不要太由着性子来,和胡美杉好好相处,这样他也放心,但他晓得,自己不这么说,母亲也是明白的,就挑能让母亲接受的说。何秋萍的思维还停留在他上大学的那个年代,问是不是只有寒假暑假才能回来?陆易州说不,周末也可以回来,现在交通方便,从北京到青岛的动车才5个左右小时,方便得很,但本着节约的原则,他不能回来太勤,一个月一次,总是可以的,何秋萍脸上的愁云,这才化开了一些,然后叹气,定定地看着他,好像有话要说又不知怎么说才合适,陆易州就说妈,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何秋萍又叹气,回头看了看他和胡美杉卧室的门:“你把门掩了吧。”
陆易州笑,说:“妈,有什么话您说就是了。”何秋萍经常这样,明明不见得多么耐不得旁人听的话,一定要把他拽到一边说得神神秘秘的,让他觉得特别扭,觉得这样的避讳,对胡美杉来说是种刻意要隔膜的伤害。
何秋萍就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掩了门,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说,这话不能让她听了去,要不然她那尾巴,还不知得翘多高,你又不在家,我就更震不住她了。
陆易州就晓得,应该不是对胡美杉多么有攻击性的话了,就笑:“您说吧。”
何秋萍感伤地叹气:“咋说呢?咳……说真的妈是真看不好她,老觉得你娶了她,就是冤枉了我和你爸这些年对你的培养,尤其我不知道你的病……是要命的病的时候,一看见她我就来气,老觉得啊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赖上你了,可自从前几天我知道你是得过那要命的病……”说着,何秋萍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我就不这么想了,哪怕你是皇帝老子,得了要命的病,也没女人跟你,按说人家土豆妈那会就是不理你,谁也挑不出啥来,可就因为你有病,人家和你假戏真唱了,易州,这是救命的恩情啊。”
陆易州就明白母亲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说:“妈,这些我知道,您放心吧。”
“易州,你的品性妈知道,可妈还是担心。”何秋萍说:“你看看那些离婚的两口子,哪一个在结婚的当天没海誓山盟?有啥用?你这去了北京,虽说不用土豆妈供,可这个家里里外外的,包括你妈我,都得靠她一肩扛起来,不容易啊,你……年轻力壮的一个大男人,老婆不在身边,一定得把持住了,要不然,妈这心里也不坦然。”
没想母亲这么通情达理,陆易州挺感动的,就用力回握了一下母亲的手:“妈,您就放心吧,我还想等我读完了博士回来让美杉再给您生个大胖孙子呢。”
何秋萍给唬了一跳似的:“那可不行,你是公家的人,超生把你开除了咋办?”
陆易州就笑:“我和美杉都独生子女啊,可以生俩。”
何秋萍哦了一声,说:“土豆妈不有个哥哥嘛。”
“她和她哥的情况有点特殊,应该可以。”
何秋萍也恍然大悟着点头说:“对,她和她哥不是一爹妈生的。”又一把抓住他的手:“真行?”
陆易州点头,其实,至于生不生第二个孩子,他根本就没概念也没打算,只是因为母亲担心他去了北京会惹出什么男女是非来,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夜里,当他把这些话跟胡美杉说时,胡美杉愣了一下,说不行吧,我家不是独生子女。陆易州笑着说怎么不是?你爸和胡美德和你都没血缘关系啊。黑暗中,胡美杉愣愣地瞪着眼,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是的,老胡和胡美德和她没血缘关系,可她姓了胡,如果想生二胎,就必须去办理她和老胡没有血缘关系的证明,她做不到,虽然一纸证明疏离不了她和父亲之间的感情,但对父亲,是一种伤害,一定的。就这么和陆易州说了,陆易州也觉得唐突了点,说他这么说,是为了让母亲放心的,不然他年轻又精力旺盛的,母亲怕他做出有损家庭的事,会担心的,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打消她的顾虑。
胡美杉抵在他的胸前,嗯了一声,结婚这么久以来,她从没想这天晚上似的,觉得踏实得暖盈盈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呵护着自己。
3
第二天中午,胡美杉去火车站送陆易州,帮他把行李箱整理好了,关于身体又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放心,然后,她下了动车,站在站台上,透过玻璃,看着他,陆易州见她的眼里亮晶晶的,也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不敢正眼去迎接她的目光,就微微恍惚了一下,又觉得这样不好,就起身,走到车下,想拥抱她一下,谁知,见他下来了,胡美杉急了,催他赶快上去,说动车不是过去的老式火车,到点就关门,前几年还经常有旅客被甩在站上的新闻,这两年才少点了,其一这样的事不新鲜了,其二人大都知道了动车迅速得毫不留情,也就不敢马虎了。陆易州说没事,离开车还有五分钟呢,说着,就抢也似的把胡美杉往怀里抱,胡美杉却像烈女反抗流氓一样,使劲推开了他,撵着他回车上去,把陆易州弄得讪讪的,挺没趣的,也就做罢了,回到车上,冲胡美杉摆了摆手,车子就开动了,胡美杉在实现里渐渐远去,陆易州突然地有了一种松散感,就把座位微微地往后一调,躺得更舒服了一点,闭上了眼,朦胧中就要迷糊过去了,就听身边的人说干嘛呢?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压抑着嗓子说这样可以了吧?陆易州一愣,睁开眼,就看见小邵老师捏着两张桃红色的百元人民币对他邻座的女人说:“就是换个座。”女人将信将疑:“真的?”小邵用力点头,把钱塞到她手里,女人欢天喜地地从行李架上拿下一只包,去另一个车厢了。
陆易州一时返不过神来:“小邵老师……你不是飞机去吗?”
小邵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嫣然一笑:“我改主意了。”
“你不是买飞机票了吗?”
“买了也可以退啊。”说着举了举手手:“可以挂在你旁边挂钩上吧?”
陆易州的座位靠窗,就嗯了一声,伸手要接过来替她挂上,小邵老师却没给,自己努力探过身子往上挂,整个人好像趴在他怀里似的,软软的富有弹性的胸压在陆易州胸前,他窘迫得脸都红了,只觉得浑身上下有股他管不了的蠢蠢欲动在暗涌,而小邵老师的包,好像特别难挂,她折腾了半天,才挂好了,没事人一样直起身子,笑眯眯看着他:“我想了想,飞机去呢,两边机场一折腾,和坐动车去时间差不多,万一飞机再晚点,还不如坐动车呢。”
陆易州啊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一路上,都是小邵老师在主动找话题,见陆易州不是很积极,就有点生气了,说:“陆老师,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陆易州就愣愣地看着她,问:“小邵老师,你想不想喝水?”
“让你绅士点就是喝水啊?”小邵老师一扭身子,好像热恋中生了气的小女孩一样撅着嘴。
陆易州一时不知要怎么着好,就拼命找话题,可小邵娇滴滴的样子,又让他窘迫得脑子都短路了,人就显得既慌乱又有点闷,小邵以为他不高兴,说:“我没惹你吧?”
陆易州磕巴着说没。又觉得这么说显得自己太局促了,局促这种情绪,他挺不喜欢的,不管是在谁跟前,就补充了一句,借以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闷,是因为有心结没打开,就说:“昨天说好的是我请客,可你怎么去结帐了。”
小邵就笑,抿着嘴,笑得很暧昧:“如果你自己请我,我就不结账了,这点绅士风度我还是会让你发扬的。”
陆易州一下子又要词穷了,说:“事情是给我妹妹办的,她也想当面表达一下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