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贾文莎怎么折腾怎么闹,老贾去法院起诉的官司,还是要开庭审的,期间,胡美杉打电话问过陆易州,这事怎么办好,陆易州还是老话,说法院未必全部支持老贾的诉讼请求,但贾文莎想要的结局也不可能有,让贾文莎最好请个律师,因为就她的脾气,一旦开庭,很可能会出言不逊,会给法官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再严重一点,会因扰乱法庭秩序而遭训诫拘留。
胡美杉说知道了,谢谢。谢得陆易州心里一惊,自从上次和贾文莎他们吃过饭之后,胡美杉对他就客气的要命,恍惚间,让他怀疑自己是活在日本,不管他帮胡美杉做了什么,胡美杉都会很客气地和他道谢,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也会很客气的说请,最重要的是,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做过爱,上次,他本是想用身体向胡美杉表达歉意的,可她没让,侧身背对着他躺着,他搭手去摸她,也不动,好像她不是个活人,只是个有体温和人体质感的雕像,陆易州摸索了一会,见她没反应,就自觉无趣,收了手。
也是从那以后,他们的身体,就在也没有相互接触过,哪怕仅仅是皮肤,夜里睡觉,双人床的中间,隔着巨大的荒凉,胡美杉是心凉地疼着,陆易州觉得无趣得让人窒息,有时真想挥起拳头,打烂这死水一样的生活,可冷静下来一想,打烂了又能如何?和胡美杉离婚吗?不,他的良心做不到,如果不离,又何必折腾呢?
还是慢慢地习惯吧,习惯了就不觉得窒息了。
偶尔的,他和小邵还会通几个电话,或者发发短信,说说彼此的近况,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了,问她,说你爱罗海洋吗?
小邵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说就是问问。
小邵说其实你希望我爱你,但是你要继续当你的伪君子。
小邵也是冰雪聪明的人,聊的次数多了,不消陆易州说,她就晓得,陆易州是不快乐的,就像一尾被囚禁在密封玻璃容器里的观赏鱼,努力精彩地活着,只是为了活给别人看。有一次,她直接这么和陆易州说了,说你不觉得你很悲哀吗?
陆易州说知道悲哀还在继续就是一种伟大,既然胡美杉曾经在他身患绝症的时候赌上了一辈子陪他求生,那么康复以后的他,就要把明知的悲哀,演绎成永恒,它就伟大了。
小邵说如果我把咱俩的对话录下来,放给胡美杉听,她会怎么样?
陆易州承认,自己这么说,对胡美杉来说,挺恶毒也挺残忍的,但这就是他知道的胡美杉,告诉小邵也没什么,摸到了底,也知道如果她去触底会触到什么样的结局,她反倒觉得没意思了。
人爱玩游戏,玩的都是一个未知,早就知道了结局的游戏,小邵是没兴趣去玩的,反正游戏的最后,就是胡美杉装傻,陆易州还是她老公。
也是自认为知道胡美杉的底,陆易州对她,是看低的。
如果说以前陆易州只是没把她放在眼里,那么,在他挑明了和小邵的事后,她连一点玉碎的态度都没有,是让他吃惊和看低的,仅凭这一点,他觉得胡美杉也未必是爱他的,因为真正的爱情是不允许被分享的。她要的,不过是一个让她在人前说起来,面子上有光的丈夫罢了。
想这些的时候,陆易州的心情,黯然得像世界末日已经来临,放眼望去,漫漫人生路,是一片暗无天日的昏暗。
胡美杉和他说贾文莎被她父亲起诉了的时候,他怕胡美杉让他做贾文莎的代理律师的,但他晓得不能做,否则,不知哪天就会因为无法忍受贾文莎的脾气,而说了出格的话,遂主动说从立案时间上来看,贾文莎和她父亲的官司开庭的时候,正是他在北京论文答辩的日子,恐怕顾不过来,否则,他一定会做贾文莎的律师。
胡美杉说知道了。
然后就没话了,一个青岛一个北京,擎着手机就那么僵持着,显得有点尴尬,过了一会,胡美杉才说,人都是有尊严的,因为上次吃饭闹得不愉快,贾文莎是不会再麻烦他的了。
电话那端的陆易州就哽了一下,好像正自感良好着,被人往喉咙里塞了一把鱼刺。
那次之后,他们一个多礼拜没再通电话,都觉得尴尬,胡美杉觉得自己有点恶毒,为什么非要戳破了他的自我感觉良好呢?
是不想一直被他看低,是想告诉他任何人都是有尊严的,而且不比他的尊严刻度低吧?
大概过了一周,陆易州觉得再这么僵持下去不好,就主动给胡美杉发短信,说他有很多大学同学是名律师了,要不要介绍一个给贾文莎?
胡美杉说不要了,怕贾文莎脾气不好,将来惹着了他同学,他落同学的抱怨。看着她发来的这段话,陆易州就觉得,他和胡美杉已经渐入相敬如宾的悲凉境界。
不知为什么,陆易州总觉得,好的夫妻关系不应该是相敬如宾更不应该是举案齐眉。前者说明两人不亲昵,才一直拿对方当客人恭敬着,后者是双方在人格上是不平等的,一个套跪下来把木案举得齐着眉毛让对方饮茶吃饭,这哪里是夫妻?分明是奴隶伺候主子么。可他和胡美杉的婚姻,似乎有往这方面走的兆头……
因为要交博士论文,小邵也频繁往返与青岛和北京之间,期间,两人见过几次,也一起吃饭,聊天,最多一起在校园里散散步,其他更深入的接触,也没了,或者,这就是从情人到朋友吧,倒也挺好,因为深知,就可以无话不说,也好。关于感情,也谈过几次,都是小邵在问,你真要和她过一辈子?
陆易州毫不迟疑:“嗯。”这个嗯字从鼻腔喷出来的时候,陆易州常常会被一种类似于自我伟大或神圣的感觉充盈了内心。
“可是你们没有话说。”
“只要有孩子就会有颠扑百年也不会破的共同语言。”陆易州这么说的时候,仰着头,瞭望着高天上的一片白云,其实他的心里,悲凉而又茫然。
关于小禾的事,小邵也说过,真的和她没关系,罗海洋不知道她和陆易州的曾经,也就不会针对小禾,她也不会利用和罗海洋的关系通过陷害小禾来报复陆易州,干这么下作的事,不是她的风格。
陆易州就惭愧不该把胡美杉的揣测说给她听,好像故意把胡美杉出卖了讨好小邵似的,就笑笑,说其实她也就是顺口一说,也不是打内心里真这么认为的。
小邵就看着他笑。陆易州让她看得不好意思了,问她笑什么。小邵说笑你活得很矛盾啊。
陆易州就语结了。
小邵也没继续难为他,就说如果小禾不好找工作的话,跟她说,她帮忙想办法。
陆易州说:“不用了,总麻烦你,我们也过意不去。”
小邵说:“我们我们……你说的我们是哪个我们啊?”
陆易州知道她这是在挑衅,就笑笑,说:“所有的人。”
“又跟我玩字眼。”小邵说:“我愿意你说的这个我们指的是你小禾还有你妈。”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