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里有两滴阳光的女孩,应该不只我自己。
只有你……你眼里的阳光,是滴在我心上的,不能忘怀。
泪,在清秋心上,轻轻滑过,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依在洗手间的门上,泪肆无忌惮了一会,十年前,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再也不会醒来的父亲,然后,看着垂手站在一旁做负疚状的东平,无声的眼泪,像铺天盖地的阳光。
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会流泪不哭。许多人揩着眼睛低声说。
十年过去了,她习惯了流泪时,面容平静,没有声音,十年了,她出落成婷婷袅袅的女子,旧日的青涩,悄然退出她的脸庞。
东平对她的那份好那份暖,渐渐模糊了凝在心头的仇恨,每每清秋问你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呢?
他总是回答:不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一滴阳光的。
千篇一律得让清秋失去了刨问究竟的耐心,安然地享受他的好,甚至,连暧昧的暗恋都不需再去表演,他的车子时常在黄昏时停在校门口,见清秋出来,飞快打开车门,话亦不肯多一句地看着她,笑声就满街流窜起来,朗朗的,像极满街的阳光,很多时候,清秋会笑着笑着就别过头去看他,看得自己失神,看得他脸上冒出细细的惊悚,停车问怎么了?
清秋才会一个激灵醒过来,用梦游般不知所措的眼神看着他,喃喃说:你真的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么?
东平笑她傻,像三五岁的孩子。清秋的泪就扑簌簌落下来。
他怎知道,清秋是多么地愿意,自己找错了人,他真的真的不是自己等了十年的东平,父亲走后的十年,除了那些居心叵测的男子,谁曾给过她这样贴切的温暖呢?哪怕没有未来。
3,十年前的雪夜
一个人的夜,清秋会对着台灯的方向看自己的十指,它们折射出柔软而温暖的柠檬光泽,她想象着它们握住了东平仆仆做跳的心脏,然后,她会用似水般的柔情盯了他的眼眸,笑盈盈问:你记得十年前的那场大雪么,记得那个下雪的夜么?
想着想着,身体就会蜷缩起来,一种疼而凉的东西,滑过了心尖。
痛疼漫无边际的蔓延,很多时候,她恍惚了这种疼究竟是来自十年前失去父亲,还是,幻想中东平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夜夜,不能自问,怕是一问,心就退却了。
那日,东平擎着一串钥匙,不肯多看清秋的眼神,拎起她的背包一声不响地把她塞进车子,到了一栋公寓前指了高高在上的一扇窗子说:那里就是你的家了,从此以后。
清秋默默地看着他,不语,任他拉着进了电梯,只在,被他拉进门之后,后背抵在冰凉的门上,拽住了他的手,再一次问: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东平看着她笑:因为你眼里有两滴阳光,看到你快乐,我就幸福。
说着,拉着她去看厨房看卧室,一切都收拾停当,闲适得有些冷静,好似单缺了主人入住的人气温度。
阳台是开放式的,向下一看,人便有了些晕旋。清秋趴在栏杆上,突兀回头说,人在落下去的过程中,会不会像飞翔得像蝴蝶一样美丽呢?
东平一下子便寒了脸,抢上前去,将她一把从阳台上拉回来:不许乱说。
清秋就哏哏地笑了。
那天晚上,东平下厨给她烧了菜,菜式精美,味道也是不错的,加上琥珀色的葡萄酒,整个客厅显得摇曳多姿,喝酒时,清秋眼波浩淼在东平的脸上,心下的表情,却像极了不动声色的杀手,异样的冷峻。
然后,从容地去卫生间洗了脸,依在地灯的光影下,看着他,解开了裙扣……
东平点了一支香烟,淡定看着她的目光,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分寸,一点点地就慌了,松垮的裙子滑在了脚下,她就那么无助地看着他,茫然无措地问: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东平按灭了烟,走过来,她闭上了眼睛,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在一个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区别不过是早晚而已。
如果,这算是代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落下的裙子,被从脚踝一点点提起,扣子被那双温热的手一粒粒扣上,清秋在惊诧中张开眼时,防盗门一悄然合拢了,只有一支未尽的香烟,在烟灰缸里寂寞地袅袅着。
忽然地,她就坐了下来抱住膝盖,哭了,她的心,已经很久没被这样的失落侵袭过了。
她一下下地按上东平手机号:你轻视我么?
东平没有说话,她仿佛穿过话筒看到了他恍惚的轻笑。
收线后,清秋望着清冷的夜空,慢慢说:许东平,我不会放过你,无论,你曾是如何地善待过我。
目光收回时,落在了凳子上,拖过来,摇晃着凳子腿,榫子吱吱咯咯的呻吟里,她哏哏笑了,冷得灿烂。
4,童年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