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恼怒几乎是绝望的,她盯了我:落落,你怎么可以这样轻贱自己,你不仅和一个有妇之夫恋爱破坏人家的家庭,你还不负责人地连这个男人结婚几年了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我?
我嘤嘤地哭,是的,因为我和尔卓的爱情结果最终只能是以我被伤害而告终,这即将到来的后果,伤害了母亲,因为她爱我,便为我即将遭受的伤害而痛心。
母亲让我与尔卓分手,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我依然披着两肩的月华晚归,每当我打开客厅的灯,就会看见端坐在客厅中的母亲,她眼中的绝望,像层层叠叠的水,一波又一波地覆盖,我埋着头,换鞋,进卧室,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看见母亲眼里的伤口是从心底里绽开的。
可是,母亲会跟到我的卧室,站在门口,定定地看我脱衣,上床,躺下,黑夜里,我听见叹息和哭泣,从母亲的胸口流出来,我的心,像在冰与火之间煎熬。
这些,我都不敢告诉尔卓,我怕他会对母亲生出悯意而放弃了我的爱。
只是,再在一起时,我开始了走神,要命地走神,我会微微地张着眼睛,看他的爱抚,然后想,他是不是也这样亲昵过他的妻?
这样想着,我的心就开始疼,一丝一丝地像被人抽掉了肌理一样的疼,眼泪就落啊落的,我管不住它们,他总是一边吻我一边唤着我的名字,他用嘴唇用优美的指尖用身体把我的身体爱抚得渐渐失去了控制,当生理的**一波又一波地袭上来,我尖叫着他的名字,身体蜷成一团,他像抱起一个初生的婴儿样把我抱在怀里,轻柔地耸动着身体,是的,他不仅俘虏了我的心还俘虏了我的身体。
我宁肯死掉也不要离开他。
可是,我的母亲她绝食了,她漠然地看着我摆到床头的饭菜,很久了,我不敢看母亲充满了哀求的眼神,她每天只喝一杯水维持生命,对我端去的食物,嗤之以鼻,她越来越瘦,快要瘦成了秋天的一片叶子时,我跪在了她的面前,我说妈妈,你让我死掉吧。
眼泪从母亲枯瘦的眼角滑下来,她茫然若失地看着我,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挣扎着坐起来,托起我端去饭,一口一口地吃,眼泪落在她的手上落在饭碗里,吃完那碗饭后,她终于失声痛哭。
母亲认了输,一周后,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回广州老家去了,她说落落你长大了,不需要我照顾了,我要回家。
她不许我去送她,回广州后,偶尔会打一个电话来,什么也不问,就说她挺好的,我的内疚总是很短暂,因为尔卓总在我的身边,或许,那个时候,他正伏在我的身上,我要咬紧了牙,才能不让母亲听出我快活而无耻的呻吟。
5
渐渐的,我看见尔卓时不再流泪了,这件事,也和他说过几次,他一声不响地抚摸着我的脸庞,神色忧伤,我说为什么一见到你就会流泪呢?
他从不答我,总是,定定而深情地看了我,伏下身来,深情地吻我,吻得我不能自抑,像一条小小的蛇,在他怀里蜿蜒,我喜欢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我小小瘦瘦的身体在高高大大的他的怀里,那么地像一个婴儿在享受父亲的爱抚,所以,每每**的时候,他便逼我唤他小爸爸,我若不叫,他便疯狂起来,把我压在**,按住了我的手,飞快地**,一直做得我失去了理智,满嘴胡说八道地讨饶着叫他小爸爸,他才心满意足地温柔下来,呵,我爱这野人似的小爸爸。
一个人宁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为什么我一见他就要流泪呢?我问过医生,医生也百思不得其解,为我做了彻底的眼底病理检查,诊断结果是移植的角膜已经和我的眼球吻合得天衣无缝,最后,医生问我:你喜欢这个人么?
我的脸就红了,医生就朗然地笑了,说:爱情其实就是一场病啊,每个人的发病特征都是不一样的,有人发病是心慌,有人是脸红,而你,可能就是流泪。
没其他解释,我只能当医生的解释是唯一合理的。
有时,我会小心翼翼地问尔卓,他的妻,是个怎样的人,那时,尔卓把租来的房子退掉了,约会改在了我的家里。
尔卓抽了一支烟,默默地看着我,半天才说:你想知道么?
我用胳膊环着他的脖子,期许地看着他。
尔卓用五支烟的时间给我讲了他的妻的故事,8年前,刚刚从音乐学院毕业的尔卓业余时间在一家音乐餐厅弹琴,那时的她,已是风情绰约的女子,每天晚上都会去听他弹钢琴,听了大半年后的一个晚上,她在音乐餐厅外拦住了他,她哭着说自己是多么爱他,她的薪水都花在了来餐厅吃饭和买漂亮衣服上,来吃饭是为了听他弹琴看见他,买漂亮衣服是为了吸引他的目光,而现在她终于再也不能天天来西餐厅吃饭了,因为她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在清冷的月光下,她边哭边说的样子,那么能激发起男人的惜香怜玉之心,他不知该怎样安慰,只好,给了她一个拥抱,那一抱,就抱起了她的爱情,一个月后,他们结婚了,婚后,他却发现,她所说的一切,压根就是个骗局,她的父亲是本市声名显赫的私营业主,她从来就不必为怎样养活自己而费心,所以,她最擅长的是花钱,最不擅长的就是从事一份职业,她所有的青春都是拿来谈情说爱了,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曾交际过多少男人了,直到遇上了尔卓,他的优雅令她着迷,一时性起,她便笃定尔卓就是自己滥情时代的终结者,为了博得尔卓的爱,她咬牙扮演了半年的痴情女子,却在三年后,再一次否定了自己的爱情选择,是的,她承认尔卓是个合格而有情调的好丈夫,但是,她更需要**的生活来让自己感觉人生的繁华似锦,于是,她忍不住一次次红杏出墙,又一次次地因为东窗事发而疼哭流涕地忏悔,这种警察捉屡教不改的小偷的婚姻生活尔卓实在是过腻了,他提出离婚,她不肯,理由竟然是一想到离婚后尔卓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她便恨不能把自己和尔卓都杀掉,虽然她滥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不爱尔卓了,而尔卓去意已决,去法院起诉离婚,在接到传票的当天,她便切了手腕,她像疯子一样擎着血淋淋的手腕冲到他学校,所有的人都吓傻了,尔卓把她送到医院,目睹医生给她包扎好伤口就离开了,然而,一刻钟后,他的手机就响了,医生说病人撕坏了包扎的绷带,尔卓只好赶回去,她疯子一样地冲着他喊:如果你离婚,我马上就死给你看,一定!
他的岳母和岳父也知是自己女儿不好,但是,毕竟她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为了让她活下去,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他们齐齐跪在了他面前。
尔卓摸了摸我的头:从那以后,离婚的事,我再也没提过,不过,我们打成了共识,不离婚,但,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这就是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和你在一起的原因。
我哦了一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答案很糟糕,我宁肯他说妻子在国外或是在外地,再或是任何的其他理由,都可以,那样,至少我还能看到希望。
可是,他给我看到的是一具不能抛弃的婚姻的僵尸,是永远看不到未来的无望。
他捏捏我的鼻子,说:落落,你在想什么?
我笑笑,摇了摇头,我能说什么呢?除了满心的悲凉。
6
有时候,我会想,尔卓究竟是爱我呢还是用他的妻做为幌子游戏我的感情?
没有人能够答我,我只能恍惚地望着城市的街道,渐渐泪意迷蒙,因为有了这样的恍惚,对尔卓,也就少了些热情,有时,正做着爱,我会恍惚间推一推他:嗨,你说,如果她看见你在我**会怎样呢?
尔卓的眼神颤抖了一下,然后,拿手去合我的眼,我闭上眼,倔强地不肯被他征服身体。
再或者,我会冷丁问:尔卓,你们达成相互不干涉的默契有多久了?
他会怔怔地看着我答非所问说:问这个做什么?
我笑笑:如果你们达成这个默契太久了,我应该不会是你的第一个婚外女人吧?
尔卓的表情,就缓缓地阴霾了下去,他低着头,两手微微下垂,像一个受到了伤害的大男孩,我于心不忍,便圈着他的腰,把脸轻轻地埋在他的背上,他拖着我,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钢琴边,把我从背后拽过来,放在腿上,用胳膊把我圈在怀里弹钢琴,琴声如泣里,我的眼泪轻轻地落下,他的心里,一定睡着一个我所不知的忧伤,那是他的爱。
我们的爱,是病态的、没有未来的,他从不在我这里过夜,哪怕深夜,哪怕寒风肆虐哪怕暴雨如注,他都会准时离开我的床,赶回家去,倾听着他渐去渐远的脚步,我想,不在别的女人**过夜,或许就是他和妻达成默契协约的一部分。
那些被尔卓剩下来的夜,是那么地空寂,我有些凄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个没朋友的人,因为以前的阮小落的是陷落在一片黑暗中的,在那些寂寥的夜里,我站在夜的空气中兜兜转转,竟然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诉说,我试着上网,可,我我打字太慢了,和我聊天的人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我像一个被装在了透明容器中的鱼,周围是透明的,却是不属于不我的,曾经的盲把我孤立在了这世界的中央。
我突兀地开始怀疑,尔卓这不能给于我未来的爱,究竟有多少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