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很有亲和力的娴静,如同一位温婉的小妇人刚刚将家收拾好了,去楼下拿报纸或是买零食去了。
芦荻牵着仲嘉浩的手在每个房间里转来转去,然后,将他按倒在**:你知道这位闺中密友是谁吗?
仲嘉浩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
嘿,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今天晚上你是没处可去了,就在这里凑合吧,我是要收房租的哦。
仲嘉浩知道,她是惟恐自己不肯接受她的善意才这样说的,遂郑重点了头,尔后玩笑道:你越来越像西湖边的白娘子了,不过,现代许仙发誓要用自己的努力送给白娘子一栋宫殿,否则枉为男人,也辜负了白娘子对他的一番期许之情。
芦荻知他是个要强的人,不肯将自尊放下坦然地接受这分馈赠,惟恐他心下忐忑尴尬,就笑着说,这房子闲了两年,也曾有人提议租出去,妈妈不肯,家里又不缺那几个闲钱,不肯给不明就里的人给住乱脏了,要留给芦荻做新房呢。
我才不稀罕要这旧房子做新房呢,他们竟对我这样没信心,以为我找不到一个能买得起新房子的钻石王老五。说着,芦荻把头埋进他腋下:亲爱,我相信你的能力,暂时你就在这里委屈一下可好?
其实,她多么想说,亲爱,请你暂时委屈一下骄傲的自尊,不要拒绝我父母的一片好心可好?
仲嘉浩摸索着她光洁的面颊:小妖精,别说了,我什么都明白,你是不是经常来收拾这房子?
芦荻用力点了点头,是的,自从与仲嘉浩有了肌肤之亲后,她几乎抽空就来将这房子看看,将各个角落细细地抹擦,心底里,她是多么地希望仲嘉浩能够放下自尊,平静地接受舒适的生活,那串钥匙都在她掌心里摩挲出晶晶的金属光泽了,就是没勇气刁蛮一些强塞过去,揪着他从老楼搬过来。
当仲嘉浩惊叫着将她从**拎起来时,除了最初刹那的惊呆,天知道,她是多么的庆幸,甚至,还有点自私地感谢上天,这火,来的正是时候,不然,她哪里去找个借口让仲嘉浩住进这房子里呢,这样,她就不必在夜晚心疼在四处漏风的老楼里瑟瑟发抖的仲嘉浩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仲嘉浩看了看手机,说我该送你回家了。
芦荻恋恋地起了身,仲嘉浩下楼后习惯性地向右张望了一下,怃然地就是一笑,想起单车还在老楼楼下,在这场大火中,它还不知被糟践成了什么样子,淡淡地,芦荻也看着他,眼里有淡淡的感伤,知她也是恋旧的人,可,无论怎么恋旧,有些东西还是义无返顾地离他们而去了。
街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绵绵软软一片美好的素白,落脚之出的咯吱咯吱细响,像是一些小小生灵的呻吟,令他们很是不忍下脚。
雪厚路滑,少有车来,两人的影子投在皑皑的白雪上,被风一吹,随着细雪轻轻晃**。
好久才等来了车,芦荻钻进去,仲嘉浩忽然把住了正要关上的车门:我要送你回去。
她一个人孤单地在城市的雪夜里穿行,他忽然地有些不放心和心疼,芦荻往里面的座位钻了钻,仲嘉浩坐下来,便握了她的手,良久说:芦荻,你可不可以见见我母亲……
他问得有些小心,心里没把握,很多城市女孩子不愿嫁外地分到青岛的男子,尤其是农村出生的男子,其实并不是对农村出生的男子有什么偏见,大多,还是恐惧婚后被乡下亲戚没完没了地骚扰,以及天远地偏的农村家属成了赘在婚姻生活上的附累。
相识的最初,他就和芦荻说过自己的家庭,以及情深意浓的母亲,但,毕竟只是说而已,很多东西,若没碰触过具体,是不能反应出一个人的真实态度的。
芦荻依在他肩上,说好啊,旋尔有些兴奋地看着他:我这丑媳妇终于要见婆婆了,可是,如果你妈妈没相中我,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仲嘉浩就笑,说:我喜欢的就是我妈喜欢的,她会恨不能把你宠上天。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次日,芦荻和妈妈说了去婆婆家的事,妈妈忙里忙外地帮她打点送给婆婆的见面礼,忙里偷闲叮嘱芦荻去了乡下不要显得太娇气,不管怎么说要给婆婆留个好印象,为以后的相处打下良好基础。
芦荻看着妈妈忙,心里很是为她酸楚,妈妈和爸爸的爱情是从婚外恋开始,她一直被奶奶当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来排斥,连她这个孙女都受了牵累,奶奶直到去世都不肯给妈妈一个好脸,这件事一直是妈妈心中不散的隐疼。
和仲嘉浩约好元旦回鲁西山区的老家,转瞬,就到了,两人一早去长途站,因着假期,车站里人满为患,天又下着淅沥的冬雨,车站内外到处都是湿哒哒的一片,人与人相互推来挤去的,那架势倒不像是要乘车出门,而像是再晚走五分钟车站就会有炸弹爆炸一样令人惶恐。
仲嘉浩死死攥住了芦荻的手,好容易钻到了剪票口,等上了车,芦荻已被挤得失魂落魄,仲嘉浩心疼得不成,又没办法,只好笑着说:辛苦你了,年关时节挤得更凶,这是你爱我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
芦荻瞄了他一眼:拜托,怎么感觉你在寻找蓄谋分手的借口呢?
车子缓缓地开出了车站,一出市区,路边的树木,便飞速地掠向后方,有爱在身边,再漫长的旅程都显短暂,在说说笑笑中,离仲嘉浩老家愈来愈近了。
一进县城,仲嘉浩的眼就灼灼地亮了起来,不停向芦荻介绍自己曾在这里做过什么在那里做过什么。
去仲嘉浩的村子没有直通车,只能打出租车,一路坑凹不平,车费很便宜的出租车车况很差,减震系统几乎是没有任何做用,每颠簸一下人的身体就要从车座上被扔起来一次,刚开始芦荻还觉得好玩,最后渐渐就吃不消了,40里山路走下来,好象全身的骨头都被颠零散了,稍微一动就要稀哩哗啦地支离破碎散开了去,山风携裹着山尘从密封欠佳的车门缝隙里钻进来,不停钻进牙缝的灰尘让她只能闭紧了嘴唇。
当仲嘉浩说到了时,她迷蒙着眼看他,几乎连下车的力气都没了。
可她不能不下,因为她看见一位穿着藏青色面袄的瘦小妇人站在冬日午后的阳光里,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方向,肯定是未来的婆母无疑。
她不时地抬手去拂阻碍视线的灰白的发,因为操劳太多,她的背有些微驮,但仍是显得精干,见车近了,她笑眯眯地迎上来,和仲嘉浩一样细长的眼里含满了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