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分上下两部分,以河岸为界限,岸上花团锦簇,歌舞升平,水中则匍匐着无数厉鬼修罗,个个做凶狠凄惨状,向岸上伸出枯瘦如干枝的手臂,像是要把沉浸在太平景象中的百姓拖入暗河。
“大奶奶可愿为此画赐名?”沈伯年眼神幽幽的看着叶璧君。
叶璧君虽觉此画刺目惊心,却不忍从画上移开目光。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中元鬼泣图》,表哥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沈伯年喃喃重复了两遍,脸上露出笑意,“好名字!”
在画的左首,他题字落款,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印章盖下。
章上的名字,真是夜安居士。
叶璧君激动的看着沈伯年,“你果然是夜安居士。”
沈伯年淡淡一笑,“在下不过是个不得志的画师罢了,当不起大奶奶的另眼相看。”
叶璧君心中一动,最近忙着转移陪嫁,竟把日子都忘了,她脱口问道:“中元节快到了吧?”
沈伯年笑道:“今日便是。”
叶璧君心道不好,她竟忘了给亡夫准备祭品纸钱。
殊不知青禾早就备好,只是不想惹她伤心,这才一直没提。
“七月流火,大奶奶今晚可要去护城河放荷花灯?”沈伯年问。
叶璧君干笑着点点头,“应该的。”
沈伯年笑道:“我陪你去好不好?”
叶璧君颇有些吃惊,暗想那短命鬼若是知道有男人陪着自己去给他放荷叶灯,只怕要跟画中的厉鬼一般,气的从地府跑出来呢。
可鬼使神差的,也许是给夜安居士面子吧,她竟点头答应了。
是夜,沈家为沈伯年准备了道场,叶璧君焚烧了一些祭品,似模似样的哭了几声。
等仪式结束,她才匆匆赶到角门,沈伯年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沈家距离护城河不远,两人相携步行,沿途人家门口皆燃有香烛,恍若星光点点,与天上繁星遥相辉映。
叶璧君从不曾在中元节外出,只觉得一切都稀罕。
明明是缅怀亡人的日子,她竟满脸喜气,沈伯年见了,哭笑不得。
“表哥,你为何住进沈家?”叶璧君突然问道。
沈伯年笑了,“因为你。”
叶璧君神情自若,似乎早就猜到,“我可不知道自己这么有面子。”
沈伯年叹口气,“财帛动人心,大奶奶总该晓得,有人动你妆奁的主意。”
恰走到一处十字路口,一阵风吹过,裹着香灰朝两人卷来。
叶璧君举起袖子遮住脸,等她放下时,沈伯年略呆了呆。
她脸上最后的痕迹也退干净了。
夜色如墨,更衬得她面白似玉、眉目如画。
叶璧君檀口微启,“表哥说的这么直白,就不怕有负娘亲的嘱托?”
沈伯年故作吃惊状,“你都知道了?”
叶璧君狡黠的笑了,“那你今晚约我出来,是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