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杀该杀。”刘邦拍打着夏侯婴的肩膀,大笑着挽起他的臂膀进了大李甲早进来沏了茶水,四人席地而坐,刘邦迫不及待道:“快将沛县境况说与我听,这些日子,真是恍若隔天啊!”
夏侯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茶水灌进肚内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开口说话:“沛县倒还平定,太公和嫂夫人安好。为避战祸,萧兄、曹兄家小也都隐居到乡间去了。”
刘邦、萧何这才放下了心。但夏侯婴接下来传递的消息,却令三人既喜且愕:“主公可知王陵此人么?”
“夏侯兄明知故问。当年我为亭长,与彼虽不比萧兄与夏侯兄过从之密,然走动经常亦属实情。只是沛县举事时,他不赞同,我亦不强人所难。”
夏侯婴所说的王陵亦乃沛县豪族之后,刘邦为亭长时,于赌场相识。有几次,王陵手气甚差,亏了刘邦在旁指点,扭转危局,从此两人便以兄弟相称。
“嘿嘿!他也举事了!”夏侯婴放下茶盏,掩饰不住心头的兴奋。
刘邦听了,与萧何、雍齿相视良久,不禁感叹溃堤千里,一朝倾覆。连王陵都聚众起事,暴秦来日无多。只是不知他欲图何方?
夏侯婴又道:“他正欲离沛北去南阳,不日将从丰县经过,在下劝他归顺沛公,被婉拒了。”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刘邦长叹一声,重新落座。他明白,豪族出身的王陵不愿屈身在自己麾下亦属常理。
“沛公何须叹息?依属下观之,燕雀终非鸿鹄,早晚彼必投公门。所谓得道多助,我军一路西来,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迎,便知沛公深得民爱,将来亦是天下归心,王陵又岂能独于风云之外。”萧何欠了欠身子安慰道。
……
这些茶话还没有散尽,骤雨浓云就密布于丰县上空了。
这天后半夜起了风,秋气越发地浓了。刘邦正在案头翻看《孙子兵法》,自从被推举为沛公后,这成为他每日不可或缺的功课。此刻,他望着下面一段话陷入了沉思:
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眼下义军在丰为守,在薛为攻。守者和攻者都有些心浮气躁,这是刘邦最为担心的。他现在多么希望雍齿严守秘密,不使秦军摸清底细。而又多么希望去往薛城的曹参深计远虑,一举克敌制胜。而曹参素来处事沉稳,他现在最忧虑的就是雍齿,他建功心切而又刚愎自用。他觉得明天有必要与雍齿认真谈一谈,约束一下这匹野马。他这样想着,就听见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见李甲厉声问道:“何人在此?”
刘邦警觉地从梁柱上拔出宝剑,门外传来李甲急促的声音:“禀告沛公,雍将军紧急求见。”
刘邦心头一惊,忙朝外面喊道:“请进。”
“秦军来袭了!”雍齿一进大堂门,就气喘吁吁道。
“你可看清了?”
雍齿回禀道:“末将方才得到守城军士禀报,急忙登上城楼,但见四面火把林立,喊声四起,显见得丰县被围了。”
“你不是说未见秦军么?”
“末将也纳闷,不知秦军为何倏地说来便来了。”雍齿支吾着应道。
刘邦的脸色黑下来了,朝外面喊道:“速传夏侯婴、萧何到大堂议事。”
不一刻,萧何和夏侯婴都到了,待雍齿将情势大体述说一遍后,刘邦情急道:“事急矣,眼下曹参与樊哙军在薛城,我军只有两千余人。急召二位来,不知可有退敌之策?”
萧何眉头一皱道:“为今之计,需借两人。”
“先生不妨详说。”
萧何看了一眼夏侯婴道:“曹参水远,我军力单,必欲借力方能克敌。近日王陵军正欲从丰县经过,沛公不妨修书一封,由夏侯兄直往王陵军处,说动他前来驰援。”
这话一出,雍齿的眉宇间眼看就郁蹙了:“王陵原就心异,今求救于彼,无异引狼入室。倘秦军退后,彼欲求丰县,又当如何?”
夏侯婴冷眼看了看雍齿,回了一句:“你岂能如此说。我军图在咸阳,岂在乎小小丰县。彼若欲取之,毋宁我予之何妨?依在下观之,王陵虽不愿追随沛公,却并非器量狭小之人。”
“夏侯兄所言,正合我意。我这就修书一封。”刘邦说着就命曹掾取来笔墨,铺开绢帛就势写道——
王陵兄大鉴:
沛地一别,如隔三秋。闻兄大略御兵,聚众举义,殊堪敬仰。嬴秦暴虐,天怒人怨,群雄蜂起,兄当俊杰之首也。季虽不才,然愿与兄风雨同舟。目今秦军来袭,丰县兵寡,欲邀兄共伐郡监,长我义军之威。孙子曰:“当其同舟共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吾守城以待仁师。
切切
刘季顿首
刘邦捧起绢帛,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抬头看着夏侯婴道:“尚需夏侯兄亲往送书。”
“沛公何出此言,属下追随主公,万死不辞,区区送信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萧何还是替夏侯婴安危担心:“只夏侯兄一人,恐难出城,尚需卫士护送。依属下看,当让‘百将’牛良率一屯士卒护送。”
定下计策,刘邦的心才稍稍落了地,他伸了伸修长的臂膀,似乎是对雍齿又似乎是对自己道:“援军一到,我内外夹攻,不愁秦军不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