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前,英布早已披挂待阵,手执斧钺。见郦商冲出关门,他对身后的校尉使了个眼色。只听校尉大呼一声“冲进关去”,英布军潮水般地涌了过来。牛良见此情景,大呼“郦将军退回来”,可郦商却置若罔闻,直朝英布扑去,两人很快厮杀在一起。郦商不知道,此乃英布调虎离山之计,他缠住郦商,是为给所部进关赢得时间。
牛良见无法阻止人潮涌进,亲自带领士卒试图扯起吊桥,却无论如何也拉不上来了。他急忙上马,挥动长枪,一连刺倒几位冲在前面的英布军士卒,喊郦商快速退回。
郦商明白自己中了英布之计,再也无心恋战,转身回撤。英布大喊“哪里逃”,追了上来。郦商凭借勇力杀出一条血路,赶到牛良身边,一脸惭愧道:“事已至此,怎么办?”
“函谷关一破,沛公危矣。我等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为沛公重新部署兵力赢得时间。”牛良这会儿也顾不上追究责任。
郦商点点头道:“都是我不听将军劝阻,误了大事。回大营后,我当自缚前往沛公帐下请罪。”
“眼下不说这些,御敌要紧。”
两人随即分头整顿队伍,在狭长的函谷道中与敌军展开厮杀,且战且退。到第二天巳时,英布军向前推进了数十里。谷道里到处是两军留下的尸体,战马一踩下去就血柱喷涌,惨不忍睹。
从事中郎清点士卒人数,回报说一战下来,人马损失一半。郦商听了长叹一声……
天空阴沉沉的,午时二刻飘起了雪花。半个时辰后,已是漫天皆白,银装素裹了。双方的士卒都很疲惫,战事渐渐慢了下来。郦商靠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坐下,艰难地咽了一口糇粮,转脸看去,只见牛良按剑而立,迎风警惕,心中便充满了感激。
这是牛良跟随刘邦以来第二次遭遇失败,他的心火烧火燎,没有一点食欲。此时他的思绪再度回到前不久察看关情时想到的问题,假若项羽真从蒲坂渡河,那他们在这里鏖战还有什么意义呢?
远方一骑正披着风雪朝这边奔来,赤色的战马与白色的斗篷看上去十分显眼。一定是灞上有新消息了,牛良迅速飞马上前迎接来人。在几丈远的地方,使者发现了牛良,便道:“牛将军,沛公有书来。”
说话间,牛良带着使者来到郦商面前,他们打开信札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项羽已攻到戏水,沛公听从张良建言决计休战,要郦商和牛良将函谷关交于英布,回撤灞上。使者也不停留,转身上马走了。牛良估计,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使者在路上至少走了三天。
“都怨我……”郦商大睁血红的双目,欲站起来唤军中曹掾起草书札。他忽然一阵头晕,险些跌倒。牛良赶忙扶住,要从事中郎去传人。不一会曹掾来了,当即铺开绢帛写道:
同为楚军,何故相残?沛公深明大义,命我等罢兵息战,将函谷关交于当阳君。望将军好自为之,勿再生事端。
回军途中,郦商不断自责,这是自举事以来他第一次如此窝囊地退却。
灞上,现在是战云密布,鼓紧锣密。
不断从前方传来消息:
柴将军不敌项羽军,已撤出曹阳;
樊将军不敌项羽军,项羽大军已抵戏水。
项羽大军已抵鸿门。
刘邦到这时才真正体会到,项羽果真不同凡响。现在看来,当初是过于乐观了,相信一纸誓约就可以圆自己先入咸阳为王的美梦,看来是把事情想简单了。项羽一路所向披靡,不仅靠的是各路诸侯,也不仅是兵力上的优势,他手下的战将的确个个骁勇。
这让刘邦觉得尴尬。坐在灞上军营大帐,他的心绪很乱,甚至有些愤怒地朝在外面值守的曹窋喊道:“丞督、子房为何如此迟缓,难道不知道兵势如水火么?”
“中郎大人已经快步去请了。”
曹窋话音刚落,萧何便匆匆进了大帐,刘邦脸上露出不悦道:“灞上战事吃紧,你们倒也能坐得住?”
萧何解释道:“主公且息怒。属下是遇见一件要紧的事,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什么事还能比战事更要紧?”
萧何回道:“属下正在整理关中图册呢!”
刘邦闻言一愣,气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商议退敌之策,你整理什么图册?”
萧何见状,缓和了一下气氛道:“论起军中大事,自然离不了子房。”
刘邦也觉得生气不是时候,没好气道:“已经遣人去请了,不知为何再三拖延。”
萧何继续平息刘邦的火气道:“子房向来处事谨慎,绝非误事之人,主公少安,估计他很快就到。”
张良的确处事周密,此刻他正在住处会见一位老友,这也是关乎战局的重要客人——楚国左尹项伯。
张良没有想到,巨鹿大战后项伯就一直留在军中。
项伯见到张良时,气喘依然没有平息,显然是一路走得太急。张良正要差人上茶,却不料项伯摆了摆手道:“茶就不喝了,我是来救先生的。”
“此话从何说起?”
项伯不答反问:“敢问足下可知曹无伤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