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敬拱手道:“那是自然。”
回到煮枣后,冯敬将面见彭越的情况一一告知卢绾。
卢绾问道:“彭将军对节制如何看?”
“彭将军倒是看了数遍,却只字未提,只说两军协力破敌。”
“彭将军尚知时务!”闻言,卢绾脸上就现出轻松的快慰。虽然他第一眼看到刘邦要彭越节制卢、冯两军时,嘴里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暗存芥蒂。彭越算什么?他不过是空头的魏国相国,至今也没有归汉,汉王却如此看重他,这一回又要他节制汉军,难道自己只是摆设?孰料彭越却不看重这些,这使得他的自尊获得了些许满足。
冯敬听出了卢绾话中的意思,论起年龄,他比卢绾小了十多岁,可看事情却要豁朗得多:“汉王所谓节制,也不过是为战时方便,并无置君我于彭越麾下之意。两军联动,总该有主力才对。”
卢绾没有再说话,眯起眼睛看着刚过而立之年的冯敬,心想你年纪轻轻,倒学得圆滑模棱,但嘴上却说出另外一番话:“还是冯将军对汉王之意理解透彻,明日我就遣细作进宛朐城打探消息。”卢绾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油然拊掌道,“怎将他忘记了?”
“将军说的是……”
“范增不是宛朐人么。”
“那又怎样?”
“我听说陈平施离间计后,项羽驱逐范增回乡,孰料他在吊祭项公墓时,背部毒疮发作而亡。家人闻之,悲怒交加。若能选一人装成楚人暗访范宅,不知能否探得消息?”
“这……可行么?”
“世间之痛,何如丧亲?何况来者乃范增贴身侍卫呢?”
“好,此事就由末将在轻骑中选一精通楚语的军侯前往,两日之后见分晓。”冯敬言罢,起身告辞。
卢绾目光紧紧追着他的背影,暗自感叹刘邦知人,这冯敬确是见事敏捷。
事情果然不出卢绾所料,两天后,扮作楚军的军侯回来了,将他如何以贴身侍卫的身份将范增见疑于项王,死无葬身之地之事详述一遍。为了取信于范宅家小,他对着范增的灵位痛哭流涕,其家人一边陪着流泪,一边斥责项羽无情,并设宴感谢。席间范家透露近两天有数十船粮草要从宛朐运往阳武,船队在济阳以西之临济要做大约两个时辰的停留。因为临济处在阳武与济阳之间,故而防守比较松懈。
军侯告退后,卢绾面露喜色:“这倒是击敌良机、良地。”当即遣人告知彭越。
恰好彭越也得到了相同的情报。两军相商,在临济码头动手。
栾封从彭越军挑出百名水手,化装成纤夫散落在济水北岸,每日寻找走近楚军运粮船的机会;其余水军则由马忠、孟达两位校尉率领,连同船只隐藏在临济城外芦苇**中。
汉军这边按照与彭越的约定,由卢绾、冯敬所部的程淼、鲁健两名校尉率领,悄悄移军到临济城北,隐蔽在密林间。临行前,卢绾与冯敬专门召见两名校尉,叮嘱必得见彭越军烽烟才能出击。
程淼和鲁健各自从所部中抽出一些人,装作打鱼之人,身披蓑衣,每日就在济水岸边瞭望。可整整等了两天,也没有见到半只船通过。负责瞭望的什长不免有些着急,借机来到程淼面前悄声问道:“两天都不见任何动静,我们怎么办?”
程淼看了看周围,低声斥责道:“急什么,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你速速离去,免得楚军发觉。”
又过了两天,约莫上午巳时时光,从东逆水而来的四十多条船成一字长蛇形缓缓驶进了程淼的视线,隔着老远,就可以听见拉纤的号子声。
程淼轻轻撞了撞什长的胳膊,什长会意,转身猫着腰朝北进了密林。
但程淼知道,一切都要等待彭越军的烽烟。因此,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自远及近的货船,一刻也不离开。过了大约一刻钟,从北岸的小路上过来一队着楚国戎衣的轻骑,为首的显然是一位什长。他手提着马鞭,来到程淼面前厉声问道:“你等为何在此盘桓?”
程淼起身拢了拢蓑衣,低声下气地回道:“禀军爷,小民等是城北乡村的渔人,在此打鱼为生。这不,网下了,还没有拉起来。”
什长扬起手中的鞭子威胁道:“没看见么?官船要从这里经过,你等快快离开,否则,军爷的鞭子可不认人。”
程淼一副惊悚的表情,带着哀求的语气道:“小民不知官船从此经过,军爷息怒,小民这就走。”说罢,他瞪着身边的下属大声呵斥,“没有听见么?官船要经过,快走。”
士卒们会意,纷纷转身朝通往密林的小路上而去。边走边说可惜了,这半日算是白过了。大家钻入草丛回看身后,发现无人跟着,这才转向密林方向。
“来了!”程淼一进密林就对鲁健道,“单等彭越军烽烟一起,我们就冲出去夺船。”
且说马忠遣出的百名水手探知楚军四十只官船第二天要从临济经过,前一夜子时即隐蔽在济水北岸。待到第二天巳时,获知楚船靠近的消息,每个士卒都含着芦苇潜入水中,待到官船经过时,暗暗跟随前进,割断了纤绳。正在埋头拉纤的纤夫哗啦啦地倒了一地,押船的右领见势不妙,情知有人埋伏,大喝一声“水里有贼人”,声音未落,就中箭跌进河里。接着,但见箭雨下,楚军纷纷落水。
藏在船下的百名汉子趁机跃上首船,先砍倒了船上的“楚”字大旗,又一连刺倒押运船只的楚军,顺势点燃了船帆,顷刻之间就浓烟滚滚。埋伏在密林里的程淼和鲁健看见烽烟,率部冲到岸边,早有马忠和孟达两位校尉在岸边接应。不到一个时辰,四十只官船上的楚军或死于大战,或成为战俘。长长的船队停泊在临济城北的码头,看上去十分壮观。
在尾船断后的是项它麾下的另一名右领,他见大势已去,对跟在左右的士卒们说道:“今日之难乃天意,非人力所能为。我等降汉,或许还有生机。”于是,士卒们纷纷放下武器,在右领的带领下,在船上跪倒了一片。马忠偕程淼来到船上,见楚军皆降,吩咐他们徒手上岸集结。
程淼的目光掠过面前的战俘,说话的声音骤然高了:“谁是右领?”
见大家把目光投向一人,程淼随即道:“本校尉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否则杀无赦。”
“卑职定当如实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