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水忙为辛弃疾解说:“传说刘备与孙尚香婚礼大典的第二天午时时分,孙权来到江声阁看望刘备,以示郎舅之亲,并携手同游后花园。刘备深知此处非久留之地,见水池之滨的这块奇异的巨石,顿生卜吉问凶之意;遂抽出佩剑,仰天默祷:‘我若能返回荆州,成帝王之业,剑落石裂;若命该丧此,剁石不开。’祷毕,手起剑落,石裂成线,深过寸余。刘备大喜。孙权询其意,刘备以‘为汉室祈福’作答。孙权知其诈,亦抽出佩剑,仰天默祷:‘我若能讨回荆州,成帝王之业,剑落石裂;如若不能,剁石不开。’祷毕,手起剑落,石裂成线,深过寸余,与刘备的剑痕交叉,成耶十’字之状。孙权大喜,刘备询其意,孙权以‘为曹贼问凶’作答。两人相视而大笑。唐代诗人罗隐(字昭谏)拜谒北固山,曾为狠石赋诗。其诗曰:‘紫髯桑盖此沉吟,狠石犹存事可寻。汉鼎未安聊把盏,楚醪虽美肯同心?英雄已往时难问,苔藓何知日渐深。还有市廛沽酒客,雀喧鸠聚话蹄涔。’”
范若水吟诵声落,辛弃疾赞叹声起:“罗隐一代奇人,十举进士不第,属坎坷煎熬之人,所见所语,终不同凡响。‘汉鼎未安聊把盏,楚醪虽美肯同心’两句,道出了‘孙刘联盟’的共同需要,也道出了‘孙刘联盟’走向解体的必然,公正地为九百年前的‘孙刘联盟’作解啊!”
范若水高声为辛弃疾唱赞:“辛郎亦与罗隐同心啊!”引导辛弃疾举步攀上北固山后峰绝高处的北固亭。
北固亭,北固山的头颅,北固山的眼睛:亭为八角,其柱灿然,其檐翼然,其势高、险、奇、美,西望荆襄,大江汹涌而来;东望吴、会,大江滚滚而去;北望淮南,扬州清晰可见;俯视脚下城郭,如诗如画,美不胜收。也许因为高、险、奇、美至佳至绝,上天妒之,人间妒之,神灵妒之,世俗妒之,天生一位美丽、刚烈、苦命的女子孙尚香,为这个高、险、奇、美的北固亭,增添了一段绝美的凄凉传奇。
相传东汉献帝延康元年(公元220年),曹操之子曹丕,建国于许昌,国号曰“魏”,年号曰“黄初”;次年(公元221年)刘备建国于成都,国号曰“汉”,年号曰“章武”;再次年(公元222年)孙权建国于建业(今南京),国号曰“吴”,年号曰“黄武”。三国鼎立,野孙刘联盟”解体。孙权诡称母病,骗得其妹孙尚香回吴侍亲,同时起用名声不显的吕蒙为帅,谋取荆州。吕蒙不负孙权所托,出手霹雳,一个月内,攻取公安、南郡,袭取荆州,截杀关羽。蜀汉章武二年(东吴黄武元年,公元222年),刘备亲率大军伐吴,自巫峡连营至彝陵(今湖北宜昌),声势赫赫,呈必胜之状;孙权知人善用,起用陆逊(字伯言)为大都督率军迎战,吴蜀彝陵之战爆发,决战于猇亭渊今湖北宜都长江北岸)。陆逊以固守疲惫蜀军,两个月闭营不出,窥其蜀军疲惫而气衰,方全军发起进攻,以火攻击蜀军战船,连烧蜀军四十余营。蜀军大败,刘备逃至白帝城,愧愤交加,次年病亡。孙尚香闻得刘备死于军中,亲临北固亭焚香遥祭,西望痛哭,纵身投江,刚烈殉情。北固山又多了一颗不朽的灵魂,供后人瞻仰凭吊。
辛弃疾心潮澎湃,思绪翻腾,吟诵声起——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范若水惊喜而呼:“辛郎,你这一句‘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呼号呐喊,**气回肠,振聋发聩,此刻我的一颗心真的快要跳出嗓闸了。”
辛弃疾急忙抚范若水以慰之。
范若水以豪情回答:“辛郎勿虑,我此刻的心态,没有忧虑,没有恐惧,只有激越。这句‘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凌空出世,爽朗如晴空丽日,霹雳如雷电天马,我将尽其所能,使这首胆气冲天的《南乡子》响彻京口,响彻建康,响彻临安城!辛郎,你不虚此行,我们该向这北固山告别了。”
辛弃疾应诺。两人沿着甘露寺西侧两面山崖夹峙的溜马涧一九百年前刘备与孙权并马驰骋的坡路,走向山下如诗如画的京口城。
秋色、岸柳,山气、江风、菊香、枫红、楼阁呈彩、亭台竞秀、管弦争鸣、人群熙攘、车辚马撕,呈现京口城的钟灵毓秀。特别是城中最高处的望海楼,背依北固,面濒长江,旁视甘露,左睨金山,右睨焦山,如两扇画屏障立,呈现出天造雄伟之奇。其楼高逾百尺,雕梁画栋,彩绘飞檐,回廊伏波于江雾之内,栏杆隐现于山气之中,呈现出人工绰约之巧。其楼左右两侧,有精巧绿色小屋庭院数座,其名曰“江风居”“江月居”“江涛居”等,皆红砖绿瓦,高台回廊,各具风采:或为短松遮掩,或以翠竹为屏,或以花木为伴,从各个角度,以各样姿态,拥戴烘托着望海楼,与望海楼融为高低和谐、相依相托的整体,呈现出江南文化底蕴之美。其唯一功能,若汴京“春官居”,若临安之“班荆驿馆”,迎送、接待、宴请朝廷高官、各路将领、各地富商大贾,各类特殊人物;其华丽壮观,因建筑于本朝仁宗皇祐年间(公元1049—1053年),有着明显的时代特征一逾汴京“春官居”三分,逾临安“班荆驿馆”五成。此时,红日西偏,江风微微,山气蒸腾,望海楼显现出缥渺中的朦胧。
辛弃疾停步于长长宽阔的白玉台阶下,仰望着本朝书法大家蔡襄(字君谟)挥笔题额“望海楼”三个以丈见方的大字,全然沉迷于这天设人造的奇异景观中。范若水低声吟诵着本朝书画学博士、大书法家米芾的诗作《望海楼》,伴随着辛弃疾的观赏和遐思:
云间铁瓮近青天,缥缈飞楼百尺连。
三峡江声流笔底,六朝帆影落樽前。
几番画角吹红日,无事沧海起白烟。
忽忆赏心何处是?春风秋月两茫然。
辛弃疾接着范若水的吟诵声吁叹:“书、画、诗三才兼备的米南宫,‘颠’得慷慨,‘颠’得深沉,‘颠’得多情,‘颠’得望海楼千古流芳啊!”
辛弃疾挽着范若水快步攀登“白玉台阶”,及半,忽见一位身着戎装的将领和二位分别身着紫、蓝宽袖长袍的文士从楼内谈笑而出。范若水看得真切,心喜而停步侧身回避。辛弃疾注目细眺而诧异:“那位身着蓝色长袍的文士不就是管家郭叔吗?”
范若水佯作细眺,适郭思隗与那位将领和那位紫色长袍文士走下丹墀,右拐,向着青藤为篱笆的“江风居”走去。范若水舒了一口气回答:“我看像是郭叔。”
“那位将军是谁?”
“是镇江军都统制戚方将军。”
辛弃疾早闻其名:“是濠州抗金守将戚方将军吗?”
“正是此人。现时都督江淮军马、同安郡王杨存中不在京口,他就是京口最大的官。”
“那位身着紫色长袍的文士是谁?”
“他不是文士,而是官员,是京口知府刘刚大人,是个爱民拥军的好官。这座望海楼和楼上大厅里的那幅书法极品一《醉颠望海楼》都由他管!”说话间,范若水挽着辛弃疾向望海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