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用不仅是我的同乡,还曾和我同在汤阴县里做过弓手。”岳飞说道。
“如今张用手下号称有二十万人,势力极大,他也因此甚是骄傲。”
“他的确十分骄傲。我在留守府议事时见过他几次,他总是对我不甚理会,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常言道——两强不并立。如今统制大人的名气,只比他高,不比他低。他心里不舒服,便装作不认识岳大人。”
“也许是这样吧,郦琼和张用不一样,每次见到我,就有说不完的话,还提出想调到我这一军来。只是他今日却不知怎么了,见了我竟是绕道而行。”
“我明白郦琼为什么要溜了。”张宪忽然说道。
“哦,你说说,他为什么溜了?”岳飞笑问道。
“他手下的人都扛着包袱,一定是要去留守府送礼。他知道统制大人对这一套看不惯,担心统制大人会嘲笑他,便赶快溜了。”张宪说道。
岳飞听着,脸上笑容顿失,猛地一踢马腹,飞速向前驰去。
张宪、岳伦、岳保面面相觑,忙跃马紧跟在后。
黄纵落在最后,只觉心中似压上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堵得发慌——贪财之官,必是昏官!如此昏官,又如何能守住汴京?
连日狂风大作,汴京城外黄尘蔽日,少有行人。官道旁、长亭内,岳飞、王贵、徐庆、姚敬、黄纵、张宪等人站在亭柱旁,凝望着亭阶下的李豹。
“岳大哥,小弟就此别过,还望众位兄弟保重。”李豹拱手行礼。
“李豹兄弟,为兄没有什么东西作为临别之礼,就送给你两句话吧——不论何时何地,也别忘了你是大宋百姓,也别忘了金虏是我中原华夏子民的死敌!”岳飞话语沉重地说道。
杜充的种种倒行逆施,终于激起了大乱。
河东义军首领王善突然率领所部数十万人向西奔去,并一路扬言,说杜充是“奸臣”,朝廷若不速除“奸臣”,河东义军就绝不听从朝廷的命令。
杜充闻听大怒,命王彦率官军追击。
王彦率官军追去,却被王善部众打得大败。
杜充更怒,飞奏朝廷,言——王彦身为朝廷命官,竟与贼人暗通,罪在不赦!
朝廷立刻下旨痛斥王彦,命王彦须严守军令,戴罪立功。
王彦气愤之下,率领亲兵飞驰扬州,欲面见皇帝,揭露杜充昏暴误国的种种举动。
黄潜善、汪伯彦二人大为恐慌,抢先请得圣旨——王彦不必入朝,也不必回到汴京,就地改任御营司“平寇统领”,受黄潜善、汪伯彦二人直接管辖。
王彦自是不肯听命,称疾辞去官职,在扬州租下一处房舍,闭门闲居。
汴京城中失去了王彦,更加混乱。继王善之后,河北义兵首领张用亦率部离开了留守府。
杜充大感恐惧,下令尽杀曾在王善、张用部下效力过的官军将领,以绝后患。
李豹曾在王善部下效力,亦在被杀之列。
对于杜充的昏暴命令,岳飞不能接受,但又不能公然抗拒,只得与李豹在长亭告别。
“岳大哥,你对杜充那厮要千万小心!”李豹叮嘱道。这句话,他已不知在岳飞面前说过多少次。
岳飞点点头,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却是无法说出。
李豹猛一转身,走向亭边的树林。
在林中,李豹的十多个随从已骑在了马背上,只有李豹的坐骑上的鞍具空着。
李豹跃上马背,猛抽一鞭。
只听得一声长长的嘶鸣,官道上腾起一片尘雾,直向东方涌过去。
尘雾愈去愈远,渐渐已不可望见。
岳飞犹自立在亭中,遥望着东方的天际。
“岳大哥,回去吧。”王贵说道。
岳飞默然不语,走出长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