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兵马远道来,困倦宜挂免战牌。
邵马若是真英雄,黄梅熟时战阵排。
“好,好!朱大人提笔便来,不愧是宰相之才!”张俊大声赞道。
众将官听着,大感屈辱,个个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
滕王阁的大宴结束之后,张俊并未随着众人走出滕王阁,却将岳飞、陈思恭、杨沂中几员大将留了下来,说是要看看赣江的景致。
张俊、岳飞、陈思恭、杨沂中走到阁外回廊上,手扶朱漆栏杆,极目远望。
正当夕阳西下,霞光满天。但见阁外江水茫茫,与天相接,远远近近,俱是笼罩在一片艳红之中,恍然若梦境一般。几只归鸟从阁旁掠过,渐去渐远,消失在云霞之中。
“如此美景,倒是少见。”张俊感慨地说道。
“此便是王勃‘秋水共长天一色’之意也。”陈思恭笑道。他年约四旬,面色白胖,淡眉细目。看上去不像是个领兵征战的将军,倒似是个舞文弄墨的学士。
“陈将军错了,此乃春日,哪来的秋水呢?”杨沂中笑道。他年在三十上下,体格魁壮,豹头环眼,一望就是员猛将。
“那便是‘春水共长天一色’了,哈哈哈!”张俊大笑道。
“招讨使大人出口便成妙语,才思之敏捷,虽是朱大人那帮学士,也只好甘拜下风。”陈思恭说道。
“什么妙语鸟语,这些都是那帮酸学士弄出来自高身价的。我等武将要想立于世上,还是得靠着一枪一刀的真本事。可惜我大宋朝向来重文轻武,哪怕是正当乱世呢,武将的身份也比不上文官。你们看看那个朱大人,上不得马,提不动刀,却身兼江州、洪州两大重镇的知州,管着江西全境的兵马。”张俊满腹牢骚地说着。
“朱大人有句话倒说得不错——乱世之中,正是我等杀敌报国的大好时机。”岳飞说道。
“岳老弟此言大为有理,若非乱世,我张某怎么能当上这个八面威风的招讨使呢?你岳飞又怎么能当上那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镇抚使?”张俊笑着道。
“不然,不然!张大人的招讨使、岳老弟的镇抚使,都是血战挣来的。哪里像那帮文官,仅凭嘴头上的一句话,就可以当上宰相了。”陈思恭摇头说道。
“陈将军所言,莫非说的是秦桧那厮?”杨沂中问道。
“正是。这秦桧从金人那里逃回后,便在朝中大吹大擂,说他若能当上宰相,只用两策便可平定天下。这两策又极是简单,仅一句话,八个字。”陈思恭道。
“这秦桧好大的口气,仅凭八个字就能平定天下?那还要我等武将作甚?”杨沂中轻蔑地说道。
“这秦桧只怕是在白日做梦。”张俊冷笑道。
“可皇上偏喜这等白日做梦之语。昨日我去洪州衙署内看望一个主掌文书的朋友,听他说朝廷已下了诏令——拜秦桧为‘参知政事’了。在我大宋朝中,‘参知政事’便是副宰相之位。”陈思恭说道。
“秦桧此人,我也听说过,言他本是一个忠臣,因拥护皇室,被金掳押到了塞外苦寒之地,后来随同完颜挞懒南侵,从楚州乘船逃到了江南。”张俊若有所思地说道。
“金虏最痛恨的,便是我大宋忠臣。如李若水、张叔夜诸人,无不被金虏折磨至死,怎么这秦桧偏能活下来呢?而且他既为忠臣,又怎肯随同完颜挞懒南侵?听说完颜挞懒为金虏中智谋最深者,且又行事谨慎,如何能让秦桧在军中逃脱了呢?”岳飞怀疑地问道。
“听说秦桧还是带着老婆、童仆、使女一堆儿逃出来的,并且带着几十箱子财宝。”张俊带着嫉妒之意说道。
“这就奇了。身为俘虏,居然还有童仆、使女,甚至成箱的财宝,天下岂有此理?”岳飞更加怀疑。
“当时朝中就有人言道——这秦桧定是投降了金虏,成为虏人放回的奸细。可是宰相范宗尹却不惜以身家性命为秦桧担保,说秦桧是忠臣。秦桧也说,他是杀了金国监视他的兵卒,夺了一艘装满财宝的大船逃走的。于是皇上就说秦桧忠勇过人,把他拜为礼部尚书。”陈思恭说道。
“哼,范宗尹这等蠢材知道什么,秦桧只要把财宝献上几箱,他什么话不肯说?”张俊不屑地说道。
“秦桧那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杀了金国的兵卒?况且大船所行甚缓,金兵十分容易就可将他追上。此等谎言,三岁小儿便能识破,皇上却为何如此不明?”杨沂中愤愤不平地说着。
“皇上如此,也许……”岳飞话说半句,又停住了口——身为臣下,背后议论皇上,甚是不合礼法。
“也许什么?”杨沂中偏偏问了一句。
“也许另有深意。”张俊冷冷答道。
“什么深意?”杨沂中又问道。
“皇上一直想与金人议和。重用秦桧,想来是对金人示好罢了。说不定皇上还会派秦桧为使者,去往金国呢。”张俊说道。
张俊接近中枢,深知皇上心思,所言定然不差。岳飞在心中忧虑地想着。他本来也想说,皇上重用秦桧,也许仍是有着与金人议和的想法。而在国势艰难之时,朝廷的议和之举,不仅会受到金人的轻视,且最易动摇军心,危害社稷。
“金虏把刘豫立为皇帝,已是铁定了要亡我大宋,此时此刻,岂能与金人议和?”岳飞说道。
“是啊。李成这等贼人虽说来势汹汹,其实算不了大患。我大宋真正的敌手,仍是金虏。眼前我大宋唯有扩充军卒,重用大将,方可保国安民。若是任由范宗尹、秦桧这帮只知议和的文官把持朝政,只怕又会重现靖康年间的耻辱了。”张俊慨然说道。
“招讨使大人既是未将李成看作大患,如何……如何不愿接受贼兵的挑战?”杨沂中大着胆子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么……”张俊得意地一笑,“乃是本招讨使的‘骄兵之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