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杨沂中所奏如何?”韩肖胄问道。
“杨沂中所奏,与朱胜非所奏相同,俱言岳飞之功,当为第一。”赵构说道。
“如此看来,朱胜非所言属实矣。”韩肖胄道。
“杨沂中无贪功之心,实为忠臣。”赵构赞道。
“岳飞勇猛,杨沂中朴忠,实为我大宋军盛之兆也。”韩肖胄说道。
“我大宋欲保住东南,必须军力强盛。只是军力强盛,难免使统兵将帅借机坐大,成为朝廷大患,朕每当想到此事,便甚为不安。”赵构微皱着眉头说道。
“朝廷当勿使统兵将帅久镇一地,并将其部下将官随时调换,如此就可避免将帅坐大。”韩肖胄说道。
“不错。”赵构连连点头道,“江西之地,西连荆湖、东连江浙,南控二广,十分要紧,须派一员大将坐镇其地。张俊推举杨沂中统领江西兵马,坐镇洪州。然朕以为杨沂中忠勇可信,当归于御营,拱卫行在。朱胜非推举岳飞可统领江西兵马,朕有心应允,又担心岳飞出身低微,难以服众。”
“为将者,善战必能服众。况乱世之中,识拔人才唯才德是举,不必拘于资历出身。”韩肖胄忙说道,想,岳飞毕竟曾为我所统领,他若成为独当一方重地的大将,于我必是大为有利。
赵构想了一下,道:“爱卿所言,甚是有理。这江西之地,就由岳飞镇守吧。”
“皇上圣明。”韩肖胄竭力压抑着心头的兴奋,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爱卿且退下去吧。今后若有要紧之事,可直接入宫见朕。”赵构说道。
“臣遵旨。”韩肖胄说着,声音竟是微微颤抖——在大宋朝中,只有宰辅之臣,才能直接入宫面见皇帝。韩肖胄此时虽然只是一个寻常的工部侍郎,却获得了宰辅之臣的礼遇,实为臣下罕见的荣耀之事。
赵构望着韩肖胄的背影,心中不觉暗叹了一声,想——此人倒是宰相之才,只是身世高贵,权欲过重,若委以大任,必致有震主之威。
嗯,范宗尹此人,的确不可再居相位。朱胜非有失土之责,也难回朝重登相位。秦桧此人倒是不错,且又言他有安邦良策,朕不妨让他暂任宰相之职。
朕欲善待太祖皇帝之后,朝中宗室子弟听说之后必是不乐,若因此生出什么事来,倒也麻烦,朕须得及早防备……
赵构想着,忽地叫道:“让大宗正来见朕。”
“是。”近侍太监答应声里,匆匆奔到殿外。
大宗正是大宗正司长官“知大宗正事”的美称。大宗正司主掌对宗室子弟德行的考察,并监督宗室子弟学文习武。宗室子弟之间有了纠纷,也由大宗正司来判断谁是谁非。
赵构初登大位时,身边并没有几个宗室子弟,因此并未设立大宗正司。后来从各处投奔到朝廷的宗室子弟渐渐多了,赵构便让赵士珏做了大宗正管理那些宗室子弟。
绍兴城中塞满了朝官,大宗正司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作为衙署,只得挤在行宫内殿旁的一座小院中。
内侍太监去了没多久,便领着赵士珏走上了内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士珏跪下行以大礼。
“罢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赵构亲切地说着,一挥手,“给大宗正一个座位。”
内侍太监搬来一张木椅,放在赵士珏身后。
“谢皇上。”赵士珏弯腰说道,并不敢真的坐下。
“朝廷中共有多少宗室子弟?”赵构问道。
“约有两百余人。”
“当初爱卿随朕南来时,宗室子弟不过二三十人,如今能有两百余人,朕很是高兴。嗯,这些宗室子弟,都是濮王之后吗?”
“濮王之后,大都被困在北地,侥幸逃至朝廷的,不过十余人而已。其余的宗室子弟,大多是太宗皇帝之后。”
“那么太祖皇帝之后有多少?”
“这……”赵士珏愣住了。
“你怎么不回答?”赵构不高兴地问道。
“这个……”赵士珏犹疑了一下,回答道,“依照旧例,太祖皇帝的后代只是同姓,并未列于宗室之中……”
“此等旧例乃是奸臣所定,必须废除。”赵构气呼呼地抢过话头说道,“太祖皇帝乃是我大宋创业之君,他的后代又为何不能是宗室子弟?”
“这……”赵士珏心中大感奇怪——皇上这是怎么啦,为何忽然对太祖皇帝的后代如此关心。
“唉!”赵构长长叹了一口气,“圣人之道,莫过于‘仁孝’二字。我大宋皇家世民代代,亦不敢忘了这‘仁孝’二字。只可惜后来奸臣当道,致使朝廷在这‘仁孝’二字上,甚有缺失。其中最大的缺失,便是没有善待太祖皇帝的后代。”
皇上说的这番言语,倒也有理。赵士珏摸不透赵构的心思,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