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秦桧、张俊果然是以这等重罪来陷害我!岳飞想着,怒道:“我岳飞以忠义立身,无负于国!你等既然执掌律法,就当以公心审讯,不应栽赃陷害!”
“现有证据在此,你还敢狡辩吗?”万俟卨亮出了几封文书,“这是王俊的告发文书,这是张宪的认罪文书,这是岳云的认罪文书。难道这些铁证还不够吗?”
“天下识字之人甚多,要伪造几封文书,又有何难?”岳飞冷笑着道。
“大胆岳飞,你竟敢诬我等伪造文书么?”万俟卨大喝道。
“既然文书并非伪造,你等为何不敢让王俊、张宪、岳云与我对质?”岳飞怒问道。
“这个……这个……”万俟卨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国家面临强敌,若非万千将士在边境殊死拼杀,你们能够安居临安吗?如今敌虏虽退,亡我大宋之心却未死。你们诬陷我岳飞事小,伤了前方将士之心事大。倘若敌虏再至,无兵抗击,你们还能似现在这般安居临安吗?你们都是朝廷臣子,行事为何不为朝廷着想?”岳飞质问道。
何铸和罗汝楫听着,脸色红涨,一言不发。
万俟卨却是恼羞成怒,大叫道:“料你这反贼是不打不招!来呀,给我重打反贼一百皮鞭!”
几个魁壮的狱卒一拥而上,如狼似虎般按下岳飞,剥去了岳飞的上衣,准备施以鞭刑。
但岳飞的上衣刚一剥下,狱卒便愣住了,高坐在堂上的何铸、罗汝楫、万俟卨也愣住了。
岳飞的背上,刺着四个醒目的大字——尽忠报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岳飞是投效军卒出身,本不必在身上刺字,但他却偏偏刺了字,而且是刺在旁人不易看到的背上,其激愤忠勇之心,不问可知矣。何铸在心中想着,转过头对万俟卨说道:“万大人,礼曰‘刑不上大夫’,岳大人曾为枢密,不应加以大刑!”
“嗯,何大人所言……所言……”罗汝楫说了半天,也没将“有理”二字说出。
万俟卨冷哼了一声,道:“岳飞是为反贼,岂能称为‘大夫’?他的案子,是秦相爷交代下来的,出了什么事,自有秦相爷承担,你们怕什么?”
果然是秦桧在陷害我!岳飞听着万俟卨的言语,心中怒火万丈,却紧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也不再说出。
岳飞已无比清楚——他的“大罪”,早已被秦桧事先拟定,他无论怎么争辩,也毫无用处。
何况,审案者全是秦桧门下的死党,早已将礼义廉耻忘到了脑后,所记得的只剩下了一己私利,又怎么听得进他岳飞的争辩?
如今唯一能够听得进,也应该听得进他争辩的人,只剩下了大宋皇帝。
但此时此刻,岳飞心中同样是无比清楚——大宋皇帝永远也不会听到他的争辩。
岳飞曾经名列宰辅大臣,没有皇帝的默许,秦桧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岳飞穿上“罪囚”之服。
皇上啊皇上,为了“议和”,你竟不惜纵容奸贼陷害大将,自毁长城!
皇上啊皇上,难道你不知道,这“议和”一成,中原之地,就永远也不能恢复;这靖康之耻,就永远也不能洗雪!
皇上啊皇上,难道你不知道,唯有自强,才能立于世上,仅仅靠着敌虏“赐予”的议和,怎么能保住江山社稷?
皇上啊皇上,你是大宋的皇上,为何偏偏要做出对大宋最为不利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岳飞在心中呼喊着,只觉他已走到了鬼魅横行的地狱,面对的只是昏天黑地,绝无半丝光明。
昏黑中,响起了万俟卨阴毒的声音:“大刑伺候!”
“哇——”狱卒们恶鬼般吼叫起来。
皮鞭带着尖利的呼啸,抽打在岳飞背上,每一鞭下去,都撕下一片血肉。
在呼啸的鞭声中,传出万俟卨狼一般的嗥叫——
“说,你是不是说过——吾三十二岁做上节度使,与太祖皇帝相同?哼!你以太祖皇帝自拟,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说,你是不是说过——寒门亦能富贵?哼!你既如此言说,岂不是有了非分之想,要造反吗?”
“说,你是不是说过——国事危急,皇上又不修德!你既能说出此等逆恶之言,又怎么不能谋反呢?”
……
岳飞强忍着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一声不吭。
渐渐地,岳飞眼中什么也看不见了,耳中什么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