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问道:“众位如此兴师动众,却是为何啊?”
驿卒没好声地回道:“该忙啥忙啥,这里没你的事。我们都忙得脚跟踢着后脑勺了,哪有空与你闲话?”
清瘦男子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你怎么说话的?”
见此人如此嚣张,众驿卒围了过来。正欲发生冲突,这时驿丞出来了,见几人气度不凡,便拱手道:“小的们不会说话,多有得罪。今日两江总督陶大人回乡省亲扫墓,路过醴陵。知县刘大人敬慕陶大人,特意安排以示敬意。”老者呵呵一笑道:“那真是难为你们了。”
清瘦男子指了指老者道:“这位就是陶大人。”
大伙都大吃一惊,驿丞更是高声报名道:“醴陵驿丞刘思贤参见陶大人!”说话间就要跪下行大礼。
陶澍连忙把他扶起院“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驿丞歉意道:“大人没摆出仪仗,卑职眼拙,请大人恕罪。知县大人已经去江上迎接大人了,难道大人没有遇见吗?”
“哦,好像是有一艘官船向北去了,想必就是贵县令了。”陶澍道。
“你马上去追刘知县,就说陶大人已到驿馆。”驿丞向一个驿卒吩咐道。随即众人恭恭敬敬地将陶澍等人迎了进去。
驿卒一直追出二里多路,才追上刘知县的官船。
“这就奇怪了,水路旱路都安排了人,都没见陶制台的影子,怎么忽然就到了县城呢?”刘知县有些不敢相信。
“总督大人只雇了两艘便船,也没打总督旗号,所以都不曾留意。”驿卒解释道。
闻言,刘知县夺过驿卒手中的缰绳,策马直奔县城。
陶澍正欣赏着大堂的对联,一边看一边捻须颔首。刘知县一进门兜头就拜道:“下官给制台大人请安。”
陶澍连忙起身去扶:“不必多礼!倒是本部堂给你添麻烦了。”
刘知县谦恭地说道:“应当的!应当的!”
“本部堂回乡扫墓,并非公事,因此没有摆出仪仗,枉你迎出十几里。”
“都怪下官虑事不周。”
“哪能怪你虑事不周?你准备的这副对联就非常好,对仗虽不十分严整,但气魄胸襟何其大!特别是‘大江流日夜爷,大有李太白遗风,更有‘黄河人海流’的气势。这可是你的手笔?”陶澍和蔼地问道。
总督果然欣赏这副对联,刘知县大大松了一口气道:“此联并非下官所作,乃县学山长左季高手笔。”
陶澍想了想问道:“可是湘阴举人左季高?”
“正是。难道大人也认得他?”
陶澍摇了摇头:“本部堂并不认识他,但听说过此人。有一年他参加会试,为湖南第十七名。本来已经录取了,可那年湖南的名额挪给了湖北一名,结果就落选了。”
“大人好记性!这左季高早岁中举,可此后会试并不顺利,连考三次都未中,从此发誓不再科考。他的学问和才气并不在八股文章上,注重的是经世致用之学,农耕、荒政、盐政、军务多有涉猎。下官虽是进士出身,但自知才学无法与他相比。”刘知县侃侃而谈。
陶澍点头道:“你这样评价他,足见你也是品端德优之人。书院离这里远吗?本部堂想去会会这位山长,顺便也欣赏一下醴陵的风光。”
刘知县忙道:“书院倒是不远,但哪有制台大人亲去的道理,下官去叫他来便是。”
陶澍连连摇头:“去去又何妨,是本部堂要见他嘛!”
不得已,刘知县只好陪着陶澍等人向书院走去。这时,长随又小声说道:“这位左山长可不要不识抬举,在总督大人面前摆他的傲气啊!”刘知县闻言默不作声,其实他也担心这事。
来到书院门口,一副对联映人眼帘——
身无半亩,心忧天下
读书万卷,神交古人
陶澍大感兴趣地问道:“这也是出自左山长的手笔?”
“正是。这位左山长原本家里有十几亩地,他大哥死得早,就把名下的地全给了寡嫂孤侄。婚配时身无半亩地,无以为生,只好入赘妻家。”刘知县介绍道。
陶澍听了连连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