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不过奴才要请主子着便装。”
随后,肃顺带着咸丰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门前。进了小院,穿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原来这里竟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宫殿。走进门去,宫殿里空空****,肃顺拍拍巴掌,一阵悦耳的笑声随即传来,四个妙龄女子依次迎了出来。她们微微一蹲,莺声燕语道:“奴婢给大人们请安。”咸丰皱了皱眉道:“肃顺,你办的好事!”
让咸丰着便装就是为了身份保密。肃顺没有跪倒,而是弓下他颀长的腰身小声道:“奴才见主子日日愁眉不展,实在心疼,可奴才又没法给主子寻点乐子,就想了这个法子让主子一乐。奴才该死,请主子治罪。”
“这要是传出去,大臣们会怎么想?”咸丰语气依然严厉。
“请主子放心,除了奴才和这里的太监、宫娥,再没人知道。而且这些奴才都是新人,没人认得主子。”肃顺低声道。
“首席军机大臣俯首帖耳,朕的身份还有密可保?”咸丰仍有疑虑。
“他们只知道奴才是个二品大员。”肃顺轻声笑道。
“好,明天朕就降你为二品,因为你让朕在这里站着。”咸丰笑道。
肃顺闻言便呵斥道:“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伺候主子休息?”
接下来的几仗楚军依然打得很漂亮,楚军以五千余人大败李世贤十万大军,连续收复婺源、浮梁、上饶等城,到第二年春天,不但湘军祁门大营后路巩固,整个江西的匪患也基本肃清。捷报传到热河时,咸丰正和军机大臣们在如意洲“一片云”观戏,他赞叹道:“这个左宗棠果然不俗,能以数千新集之众破十倍凶悍之贼。曾国藩后路巩固,左宗棠功不可没,你们说该怎么赏他?”
“就赏他太常寺卿如何?”肃顺建议道。
太常寺是清廷主管祭祀的机构,设管事大臣一人,但管事大臣一般都是兼差,负责日常工作的就是寺卿了。寺卿满汉各一名,正三品。虽然左宗棠远在江西,不可能人京赴任,但这是个实差,比起从前的四品、三品京堂这些虚衔来那可大有不同。左宗棠以举人身份从军,一年前不过是个待斩的“劣幕冶,不及一年已经官居三品,用“青云直上”来形容也不过分。
咸丰心情高兴,当即就答应了。
这时候御前太监安德海过来低声道:“主子,懿贵妃在园子里等您呢。”
懿贵妃那拉氏兰儿,是咸丰的宠妃,也是他唯一的儿子载淳的生母。热河回暖后,她几次提出要陪皇上逛园子,咸丰已答应了她,但因心情不好,一直没有出门。今天赶上高兴,咸丰让安德海先去通报一声,还让军机大臣们一起去游园。
走出戏楼,咸丰看到懿贵妃颇为熟练地摇船过来,她一边摇船还一边唱着曲子:
一线长丝钓梦乡,
一蓑青笠染斜阳。
清歌唱,酒飞觞。
一湖红影藕荷香。
晚唱渔歌万里航,
轻舟载日碧天长。
逐风雨,宿寒江,
不需名利染清狂。
她把船靠上戏楼边的小码头,笑得一脸灿烂:“皇上,快上船吧。臣妾一边划船,一边给您唱曲子。”
咸丰今年不过三十,但自幼体弱多病,尤其主政以来国家内忧外患,再加缠绵女色,身体已很是虚弱。肃顺要扶他上船,他摆了摆手,独自向船上跨过去。也许因为太激动,也许懿贵妃摇桨早了些,咸丰踏上船晃了几下,没有站稳,就一头栽进水里。正在看热闹的一帮人吓坏了,肃顺及一帮太监“扑通扑通”跳进水中,总算把他救了起来。
咸丰呛了几口水,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只是不停地咳嗽。懿贵妃跪在面前,哭着请罪,咸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回到寝宫,太医们忙活了好一阵子。咸丰只是感觉累,并没有别的不适。他躺下来,看到一直站在身边的肃顺像只落汤鸡,就道:“由他们下水就是了,你又何必呢?你也是五十多的人了。来呀!把朕的随常衣裳赏一套给肃顺,马上换下来。”
肃顺连忙跪下谢恩,竟然呜咽有声。
咸丰奇怪道:“就是朕的一身衣服,谢了恩也就是了,你何至如此?”
“皇上,奴才不仅是为这身衣服。奴才本是浪**子,蒙圣上不弃,一再加恩,奴才才有如今令人羡慕的荣宠。奴才刚才是想,皇上万一有何不测,奴才还有何脸面苟活世间?”
平心而论,肃顺除了跋扈一些外,并无其他毛病,对咸丰更是忠心耿耿,所以君臣情谊颇深。咸丰有些动情了,道:“朕知你忠心,还是起来说话吧。”“奴才还有惹皇上生气的话。”肃顺并未站起来,磕头道,“皇上,今天之事看似偶然,但奴才不敢这样想。懿贵妃何等精细之人,怎么会把皇上摇到水里去呢?据奴才观察,懿贵妃贪恋权位,干政之心日甚一日。奴才冒死进言,倘若大阿哥年幼登基,奴才斗胆请皇上行钩弋故事。”
钩弋是汉武帝晚年的宠妃,为汉武帝生下了一个儿子。汉武帝老年得子,极为宠爱,便立为太子,但他考虑到自己驾崩后新皇年幼,生母干政,于是采纳大臣的意见,将钩弋赐死。
现在懿贵妃的情形与钩弋夫人很相似,一样的精明能干,一样的干政心切,一样的是未来皇帝的生母。但咸丰没有汉武帝的果敢,叹息道:“她毕竟是大阿哥的生母,朕如何下得了手?这种糊涂话不可再说。”
不过这事很快被安德海传到了懿贵妃耳里,她听到后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肃顺。但肃顺权势熏天,她也只有隐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