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瞧见了,目光闪了闪。
刀和刀之间也有不同,邬陵村那俩壮汉手头的弯刀,明显没有老叔和兄长们手头的刀身宽敞,刀刃锋利。
他不知他们何来如此武器,刀枪剑戟乃朝廷严格管制,等闲人若被人查出私藏,轻则砍头,重则连累全家。
他们藏在何处?青玄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赵家的板车垒的全是粮食袋子,棉被衣物之类都在背篓里塞着,箩筐里放得则是锄头斧子菜刀等农具。
难不成平日里藏在驴车下?
他忍不住看了眼车厢底下,也不对啊,驴是他在喂,车厢他也卸过,实在没瞅出来哪里能藏大刀。
没人会时刻盯着赵家人,除非是赵家自己人。
青玄纳闷,实在想不明白,他一心二用,听见赵老叔在对他说话,连忙回神。
“青玄,你赶驴车,千万记得保护好你婶儿和小宝,咱家谁都可以出事儿,她们母女不行。”
赵老汉一个个安排,声音低沉有力。
“驴车不大,装不下太多人,老大媳妇,你们妯娌几个紧紧挨着驴车走,放机灵点,见势不对跑不动就把背篓啥的丢了。记住,命是最重要的。”
“小五,你们兄弟几个护着驴车,千万保护好你们娘和阿奶小姑。”
“爷晓得你长大了,手能攥得稳当斧头了,若有不认识的人窜到驴车旁边,别怕,该下死手就下死手,幼狼不沾血长不大。”他拍着大孙子的肩膀,“你是大哥,是家中的小小顶梁柱,咱家离不得你,阿爷和你阿爹不在身边,你奶她们能指望的只有你们兄弟,给阿爷把家撑起来,可行?”
赵小五第一次被委以重任,他感觉身上压了一块巨石,但这块石头没能压垮他,反倒激发出了他浑身的勇气和力量,他猛地一点头:“阿爷,你放心,我会守好驴车,绝不让外人靠近,我会保护好阿奶她们!”
赵老汉笑着点头,看向另外几个孙子,连最小的喜儿都哐哐拍着胸脯保证。
他家的男娃,别看年纪不大,身板个顶个的莽实,平
日不显,
眼下还有些肉窝的手攥着斧头,
一身不好惹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真信,连最小的喜儿都下得去狠手。
男娃子就要这么养,不经事儿长不大,吃生肉的狼和啃草的羊,他孙子不能是后者。即便他们会流血,会痛,会哭,都要长成顶天立地、能给家人遮风挡雨的模样。
安排好家人,他又去另外几家转了一圈,还朝李大河扔了把大刀。
当初从刀疤黑斑他们那里缴了三把,后来把瑾瑜送回舅母家回来又遇埋伏缴了两把,他家如今有五把大刀。三个儿子和他一人一把,剩下那把刀,他思来想去还是给了李大河。
毕竟当初大家伙一起杀土匪,刀这玩意儿,赵老汉舍不得给别人,他们许是也怕沾手,一直没提这茬。
“你护着些她们。”他看了眼几家女眷娃子,对李大河道。
往外了当然说全村都是一样的,没啥偏心不偏心的说法,但谁都知道,一起杀土匪的几家人是不同的,就算一路没啥明显偏颇,但像安排位置这种事儿,别家求了又求没个安排,几家人老神在在根本没操心过。
“成。”李大河接过,一时有些拿不住,只觉得沉手得很。
赵三旺一脸羡慕:“下回再遇到流民,我也得抢一把,斧头抡着不太给劲儿,还是大刀顺手。”
“别流民了,对面不就有两把弯刀?虽比不上咱的大刀,但也不差,总比农具顺手些。”赵全调笑一句,只是那眼神忽明忽暗,瞧着是真上了心,惦记上别人手头的家伙什了。
“成,给你们抢过来。”赵老汉直接应下,半点没考虑过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别人许是会畏手畏脚,担心丢命啥的不敢冲,他是半点不愁,只要有一口气在,他闺女都能给他削个桃子吃。神仙地的神仙桃,千金都不换的仙丹妙药,吃完一茬接着长,莫说抢弯刀,就是把邬陵村杀个干净,把家家户户的地窖掏了他都干得出来。
只是没必要,真这么干了,他和土匪也没啥区别。
他管不着后头的事儿,就算知道邬陵村和土匪有关系,但儿子行匪事,老子种田,他就只会杀儿匪,不会动老子。
要说图轻省,对付这种靠山而居的山匪,一把火烧了最省事儿。可不成,天干物燥,埋锅造饭一点火星子都要踩了又踩,生怕惹出山火,一烧一大片。
山中除了土匪,还有树,有野猪,有狼,有数不清的野物。他没少猎物,但可以抓一只吃,不能一把火灭一窝,诛祖祖辈辈。
何况,四面都是山,山匪落不着好,他们也不定能跑掉。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他干不出来,也不能干。
只能硬拼。
林子没了动静,隐约能听见鼾声,估摸是睡着了。
几个汉子原还撑着眼皮盯梢,最后实在困得受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粗糙满是泥垢的指甲盖时不时挠一下脚脖子,听见蚊子嗡嗡,抬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蚊虫残肢混着血雾黏在肉上,那人毫无所觉,张嘴打了个哈欠,嗅着艾草燃烧的刺鼻烟雾,再一次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