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敲着,是房茵。陈明忍无可忍,抄起扫帚赶人,谁料门一开,乳臭未干的丫头动作快得跟个兔子似的,钻进了他屋里。
“我娘的眼睛不好了好几年,我得配眼镜!”
整日被锁在圈子里,要是只能看清满屋子的畜生粪便,那太可怜了!房茵呜呜流着泪,她想救房疏桐出来,但次次都被抓回来,一顿毒打,三天下不了床,房疏桐就得挨饿三天。
眼看书本都被沾了土,陈明想上手又怕碰到脏东西,急得抓耳挠腮,舅舅一家子这时候都进田里,还真没人能帮他一块整治这坏丫头。
无法,陈明涨红着脖子,大喊一声,“行了!你去找你爹要!他那儿肯定有眼镜!”
房茵没问真假,要是他敢说假话,她就再回来找他!
她先是回家找了一番,没碰到张四,又跑到田里,还是没找到,虽是没找到张四,但碰到了“疯媳妇”。
疯媳妇没名没姓,穿得破破烂烂,听村里人,生的孩子夭折后就变成这样了,人一疯癫就不招待见,被欺负打骂,嫁的男人也是窝囊货,冷眼不管。
房茵掰了半个窝窝头塞进疯媳妇手里,饥肠辘辘的女人老实的啃着窝窝头,房茵狠狠瞪了一眼旁观的男人,拉着人往羊圈走。
房疏桐一见人来就高兴,“小芳好啊。”
疯媳妇被拉着坐在一旁,三个人啃完窝窝头,房疏桐照旧在地上写写画画,房茵作答如流,小芳就坐在地上傻笑地看着。
日子这么过着,天塌的消息传来了。
房茵脸煞白,不可置信地盯着坐在桌边喝酒的男人,“你刚才说什么?”
没等男人回答,房茵跺着脚,大喊大叫,“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可能是喜事当头,张四没有动手,只是眼一瞪,但语气已经沉下来,“你要有弟弟了,难道不是好事!”
“不好,不好,不好!”
尖细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房茵大哭,头一次表现出孩子心性,躺在地上胡乱蹬着,“哇啊啊,不行,我不同意!”
村头前几天有人因为生孩子死了,那可是赵郎中接的诊,连郎中都救不回来算什么好事!
房疏桐要是死了怎么办!她不要,她不要!
房茵嗷嗷大哭,鬼哭狼嚎,鞋子踢掉一只,正好摔在男人身上,张四登时来了火气,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都是老子生的,老子抱儿子还用你同意!什么东西!”
房茵趴在地上哭得直抽抽,脸肿着,火辣辣的,却都比不上胸口的疼。
“呜呜呜,娘——”
她心疼。
她想去找房疏桐,但她不敢,怕房疏桐跟着她一起哭,只能坐在田里的土堆上,捂着脸哭得一抽一抽的。
疯媳妇风风火火地跑来,拽着她就跑,房茵闷着声,“小芳,我没心情陪你玩。”
一路拖拽,爬了高坡,房茵被拽着来到山头,立在村子正上方的巨石被几根歪斜的朽木勉强托着。
房茵眼睛瞪大,一时忘了哭,村子每年祭拜,因为村子里的长老说女人不吉利,不让她们靠近,所以她都没机会凑近瞧瞧。
风一吹巨石一晃又一晃,底部粗砺的纹理清晰可见,这几天刚下了暴雨,混着铁锈色的水从石缝里渗出来。
这样看来,这石头根本不是传说那样坚固啊。
小芳扯了扯她的衣服,房茵朝山下看去,一伙男人勾肩搭背,都是早些年就跑出村的人,带头的是陈明,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要去祠堂喝酒,
房茵顿时明白过来,看看小芳又低头看石头,近些年来,山外头好像换了一片天地,镇子上的年轻人说要出去发财,走了一批又一批,现在村子里只剩下了老人,为数不多的壮年也是像张四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①
巨石没人打理看顾,支撑的木桩子在雨水里烂了,这样下去,石头迟早会掉下去,砸进向村子。
正愣神时,她被拽着靠近巨石,小芳伸出手,房茵猛的回神,拉着人连连后退,“小芳,不行不行。”
她也想将一切都砸得稀巴烂,最好砸死张四,但房疏桐还被锁在村子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巨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