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将新君托付给你我,便当完成先帝夙愿,辅佐新君。”
“谢大人虽然乃是先帝手足,但按照皇室宗牒记载,四皇子萧翊已于幼年夭折,如今若是将谢大人的真实身份宣之于众,恐怕会横生枝节。”
他一口气说完许多,背脊挺得如同窗外老松,一副不容商议的模样。
程壬暗中打量着谢尘安。
青年眼睫半敛,似是笼着一片烟波缭绕的清湖,叫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当初先帝弥留之际将他唤至榻前,亲口向他揭示了这一秘密,程壬亦是消化了许久。
一个出身低贱的皇子,机缘巧合被江淮谢氏认下,得到大齐皇帝赏识,而后辅佐大燕帝王,又听命遗诏摄政监国……
此人生平,太过传奇。
可他不明白,先帝已逝,新君如此年幼,皇位近在咫尺,他就不心动么?
谢尘安终于动了。
他撩起眼皮,声线清冷:“我与钱太师所想一致。”
“燕安帝传位于萧晟,萧晟乃是皇室唯一血脉,也会是大燕未来的新帝。”
听谢尘安这么说,钱太师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旋即皱眉:“关于那些流言,谢大人想好了要如何处理吗?”
谢尘安开口:“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苍狼军该出动了。”
钱太师眼神一凛。
谢尘安志在天下,一旦出兵大齐,那些关于他身份的流言蜚语自然会消失。
只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能忍得住不觊觎天下共主的位子么?
钱太师生出几分担忧,但旋即又想起那道密旨,心下稍松。
若是他敢谋害新君,觊觎皇位,那便休怪他祭出先帝遗诏。
议事完毕,钱太师并未离开。
程壬极有眼色,先行离开,只剩谢尘安和钱太师对坐。
钱太师沉默片刻,还是说出了口:“谢大人如今居住在皇宫之中,需得注意言行。”
谢尘安表情未变,端起桌上茶盏慢条斯理饮了一口。
钱太师看着眼前渊渟岳峙的青年,心中叹息。
那长宁公主和谢大人在大齐的时候便是旧识,谢大人更是一路护送她来和亲。
昔日听闻传言,他虽有所怀疑,但想谢大人应当不会是不顾伦常之人。
昔日哪怕有情,如今一个是先帝的妃子,一个是监国大臣……
更何况后来他得知谢尘安的真实身份,哪怕谢尘安没有暴露自己皇族的身份,但长宁公主是他名义上的嫂嫂!
无论出于哪种关系,两人也是断断不能有所沾染的。
可今日,他亲眼见他二人举止亲密!
此事若是传出去,还不知要为谢尘安招致多少骂名,他是还嫌弹劾他的折子不够多吗?
谢尘安放下茶盏,一副受教的模样:“钱太师说得极是。”
钱太师便明白,他是全然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眉毛一抽,端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谢大人芝兰玉树,断断不可因着儿女私事玷污了名声。”
他决定说些重话:“那长宁公主乃是先帝的宫妃,更何况谢大人心里也应该清楚,你与她之间,可不是单纯的外臣与宫妃之别……”
谢尘安低垂眉眼,似乎在仔细听他说话。
钱太师停顿片刻,继续道:“谢大人听老夫一句,越是风口浪尖,越要谨言慎行,谢大人……切莫乱了人伦纲常。”
谢尘安蓦然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