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单彪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发抖。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管理危机了。这是一场针对他个人的政治围剿。
而此时，李野正坐在市委招待所的会议室里，面前摆满了冯淑云提供的文件。老欧坐在他对面，两人谁都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过了许久，李野抬起头，问：“你为什么选择现在出手？”
老欧淡淡地说：“因为我老了，不怕死了。但我怕死后被人指着坟头骂：‘这就是那个看着工厂烂掉却不吭声的老东西。’”
李野动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汹涌的人群，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我原本只想做好一辆车。一辆能让中国人挺直腰杆的重卡。可现实告诉我，光有技术不够，还得有人敢说真话。”
他转身面对老欧：“这份材料，我会交给国资委特派审计组。但在那之前，我要召开一次全体职工大会。”
老欧惊讶：“你疯了？一旦公开，你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我没有退路很久了。”李野笑了笑，“从我说出‘挂着羊头卖狗肉’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要么站着赢，要么跪着输。”
当天上午十点，西南重汽礼堂座无虚席。不仅在职员工来了，许多退休老工人也拄着拐杖赶来。台上，李野一身黑色夹克，神情肃穆。
他没有念稿，而是直接开口：
“各位同事，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以上级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和你们一样热爱这家工厂的人。我想问一句：我们造车，是为了什么？”
台下鸦雀无声。
“是为了完成指标？为了领导升官？还是为了让某些人拿着国家的钱去炒股票、买别墅？”
有人开始鼓掌。
“卡玛斯项目，本应是我们走向现代化的起点。但它现在成了遮羞布，成了利益输送的通道！两千三百万，够建三条生产线，够养活五百个家庭十年！可它去哪儿了？进了私人腰包！”
人群沸腾了。
“我知道，揭露这些会让很多人恨我。说我破坏团结，说我搞分裂。可如果团结意味着沉默，分裂意味着觉醒，那我宁愿做一个分裂者！”
掌声如雷。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几名身穿制服的审计人员走入会场，为首的正是国资委特派组长。
全场安静下来。
那人走上台，看向李野：“李副总经理，我们刚刚收到一份关于卡玛斯项目资金异常的举报材料。鉴于事态严重，现决定立即启动专项调查。请问，您是否愿意配合？”
李野迎着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仅愿意配合，而且请求作为证人，全程参与调查。”
台下再次爆发出热烈掌声。
而在远处的京南集团大楼内，尚宾看着电视直播画面，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
“李野啊李野……”他喃喃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只是这条路，你能走多远呢？”
窗外，第一滴雨落了下来，砸在玻璃上，裂成无数细小的水痕，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笼罩整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