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因为反对单彪强行推进卡玛斯国产化方案，他在党委会上拍桌子骂人，结果被调离实权岗位，明升暗降去了集团下属的培训中心。表面上是个清闲养老的好去处，实则是被彻底边缘化。
但他从未真正放下。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收集资料：关于卡玛斯技术引进中的数据造假、关于项目专项资金的层层截留、关于某些领导以“合作研发”为名进行的利益输送……每一页纸背后，都是血淋淋的真相。
今晚，他会见一个人??冯淑云。
这个曾经在财务科默默无闻的小姑娘，如今已是资金结算中心的关键人物。更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个敢在他被贬后还主动联系他的人。
他们在招待所二楼的一个包间见面。冯淑云穿了件藏青色毛衣，脸色有些苍白。
“您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她低声说，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近三年卡玛斯项目的所有付款明细，还有内部审批流转单的复印件。其中有七笔大额支出，签字人是单彪，但审批权限实际上属于曲司。”
老欧接过文件，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
“还有，”冯淑云继续道，“我查到了一笔两千三百万的资金流向。名义上是用于进口关键零部件，但实际上，收款方是一家注册在海南的空壳公司，法人代表叫周立国??据说是从金红的小舅子。”
老欧猛地抬头：“这事你知道多久了？”
“三个月。”冯淑云咬着嘴唇，“我一直不敢说。但现在审计组要来了，如果没人站出来，最后背锅的只会是我们这些经办人。”
老欧沉默良久，忽然问：“你觉得李野可信吗？”
冯淑云愣了一下，点头：“他是唯一一个在会议上公开质疑技术路线的人。而且……他没有拉帮结派，也没收过任何人的礼。”
“那就够了。”老欧将文件重新装好，“明天审计组进场前，我会把这些交给他。只要他愿意掀桌子，这场棋就没完。”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如同星河铺展。而在京南集团总部大楼顶层，尚宾正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助理走进来，低声汇报：“李野临时取消了返程航班，现在人在市委招待所。另外，老欧今晚秘密会见了财务科的冯淑云，谈话持续了四十三分钟。”
尚宾轻轻晃了晃酒杯，唇角微扬：“有意思。看来鱼都开始动了。”
助理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
“不。”尚宾摇头，“现在最不该动手的就是我们。让他们斗，斗得越狠越好。等到两败俱伤，才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他又喝了一口酒，眼神幽深：“记住，真正的权力，从来不是站在台前喊口号的人掌握的，而是躲在幕后，决定谁该出局的人。”
第二天清晨，西南重汽厂区门口聚集了不少工人。他们举着横幅，要求管理层公开卡玛斯项目的资金使用情况。有人高喊：“我们要知道我们的血汗钱去哪儿了！”“不要拿国家的钱养蛀虫！”
这场自发的抗议，源于昨晚在网络上悄然流传的一份匿名材料。材料详细列举了项目中存在的多项违规操作，并附有多张转账截图和会议纪要照片。虽然发布者身份不明，但内容之详实，令许多人信以为真。
单彪在办公室接到消息时，正在接听曲司的电话。
“怎么回事？！”曲司的声音几乎震破听筒，“我不是说了要稳住局面吗？怎么一夜之间全乱了？”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人故意泄露信息……”单彪额头冒汗。
“蠢货！”曲司怒吼，“你以为这种事能瞒得住一辈子？现在关键是控制舆论！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项目进展顺利，同时强调个别员工因不满绩效考核而煽动闹事！”
“可是……工人情绪很激动，万一……”
“没有万一！”曲司打断他，“你是党委书记，不是慈善家！必要时可以让保卫科介入！记住，宁可错抓十个，也不能让一个不安定因素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