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师弟们立时便齐齐整整地行了礼,齐道:“四师兄!”然后又齐齐整整地左右分开,在山门两侧雁翅排开。而山门正中间,韩知竹背着手,长身而立,定定地看着因为看到他而呆住了程雁书,朗声问道:“你要去哪?”大师兄怎么会在这儿?这阵势,怎么像是对想要离山的他当众处刑?等到,凭什么对他处刑?处什么刑?错的又不是他!程雁书一眼看到站在师弟中的鸿川和鉴云,立刻扬声道:“鸿川鉴云,你们在这干什么?”鸿川觑眼看看韩知竹,轻手轻脚地出了列,走到程雁书面前,低声道:“我们和大师兄一起巡查四极大阵,三师兄来给大师兄递了张纸条,好像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大师兄看了纸条就向山门而来,我们就跟着来了。”说着,他又回头看了看依然站在山门中间、脸色似乎不太好的韩知竹,更压低声音道:“四师兄,你怎么背着包袱?你这是要去哪啊?”他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忙忙捂住嘴更小声道:“就算是犯错了要被罚,也比溜走好啊!现在外面可是魔气纵横妖魅遍布,四师兄你……修为……呃不是,是你身体不好……”鸿川话音刚落,一阵风也吹来了。大片的梨花瓣纷纷扬扬,掠过了程雁书眼神着落之处。韩知竹依然静静地看着程雁书,在和他视线交错的瞬间抬起了手,手里拿着的纸条被风轻轻吹动,像是一面小小的、招摇的旗。那纸条,程雁书很熟悉。是他不久前留在房间里的。上面是言简意赅、姿态潇洒、铁骨铮铮,又展现出了他的满不在乎的洒脱的三个字:我走了。韩知竹视线一错不错地锁定着程雁书,同时慢慢地把那张纸条放进了怀里。程雁书拍了拍忧心忡忡的鸿川,昂然向韩知竹所在的山门而去。没有停步,没有眼神躲闪,也没任何话说,他越过韩知竹,走出了山门。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了他的小包袱,强硬着不肯放开。程雁书头也没回,干脆地解下小包袱,狠狠往地上一扔,再度抬脚向前行去。“这是什么?”韩知竹的声音冷冽地响起,同时一把拉住程雁书的手腕,使了个巧劲,便把程雁书转了半圈,径直面向了自己。从包袱中跌落出来的小册子在风里哗啦啦翻着页,在风止住时又合上了。一瓣梨花打着旋儿,落在了写着“和合之法”四字的封面上。“这是什么?”韩知竹脸色比声音更冷凛,一字一句,“和合之法?”“是。和合之法。”怎么也挣不开韩知竹捏住自己手腕的力道,程雁书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一圈,“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修和合之法了。和合之法会将同修之人金丹相融,平分修为。你修为那么高,你当然不愿意为了我折损了!”怪谁呢?怪自己太弱?怪自己来得太晚?怪自己来了这个需要实力的修真世界?程雁书眼眶锁不住的泪还是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下来。哭了,真丢脸。他想。却又倔强地不肯低下头。“你知道和合之法会将金丹相融,但金丹相融便会同生共死。任何一人出了事,同修之人便立时……说殉葬也不为过,你知道吗?”“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程雁书又和韩知竹捏住自己手腕的力道较上了劲,“反正我要走了,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纠葛了。”“别任性,现在外面尽是妖魅,你这个时候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韩知竹的手松了松,却也还是不肯放开。大师兄说他任性?任性地无视他的心意和他的心情的人居然说他任性?程雁书就任性了,他无谓地冷笑:“我不怕,我下山就找人修和合之法。反正你别管我,我们就是一别两宽,各行其是,再也没有任何纠葛了。”“你……”韩知竹眼眶也红了,“雁书,我愿意认错,你别……”看着韩知竹红了的眼眶,程雁书的心里立刻泛起心痛,那心痛激得他挣扎更甚:“你别装可怜!你最强了!强到你可以坦然地背着我去死!还不止一次!你答应我的事情全都做不到!你还不让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这么强,根本就不需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他终于挣脱了韩知竹的钳制,转过身,几乎是逃一般地又向山门外而去。下一瞬,一道淡青色弧光在他眼前闪过,“和合之法”的小册子随着那道青光被绞碎了,和风里飘荡的梨花瓣一起,纷纷扬扬地洒落而下。而在那纷扬而落中,程雁书被强硬地拉进了韩知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