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犬,也是草芥。
谁都可以欺负他,谁都可以踩她的孩子一脚,她捧在掌心的糖豆,竟变成了旁人可以随意作践的地里泥!
光是想一想,黛黎便觉肝肠寸断,“才不是犬芥,是秦宴州,州州是秦宴州!”
秦宴州忽觉手上束缚松了,他知是身后人帮他解绑。他抬手双臂,轻轻回拥黛黎。
时光的钟摆好像在这一瞬停止,时针迅速往回,一轮轮地飞转。那些曾经被他一遍又一遍重温的珍贵记忆,如今汇成实体,仿佛在他身侧重现——
美丽的女人把背着书包的小男孩送到校巴前,温柔地帮他理了理衣襟,“州州去到学校要听小林老师的话,有事给妈妈打电话,等放学了妈妈接你回家。好孩子,去吧。”
青年眼里泛起泪光,泪珠滚落,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妈妈,对不起,我再也当不成好孩子了。”
他的手沾满了鲜血,再也,回不到过去。
她早就是他的女人了
黛黎听到他的道歉,泪如泉涌,“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早点来找你,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她能早点来,而不是拖了整整半年,那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在这陌生的时代被人随意作践?
九年前的那场大饥荒,他当年才十岁。
那时家家户户无米粮,草木枯焦,他一个十岁的小孩,旁人与他非亲非故,谁能养他?谁会把救命的口粮给他?
那些饿得眼睛发绿的人,是否会将目光投向她的孩子?
就像她曾做过的那场噩梦一样。几个屠户将他摁住,手起刀落,或将嫩肉搭银钱赠予菜人,或是肉块掉入热腾腾的锅中,周围看不清脸的食客争相欢呼。
谁都能作践她的孩子……
秦宴州叹了一声,有说不出的满足,也有拼尽全力后也无法抵抗命运的无奈,“不是您的错,一切都过去了。”
他已经知足了,自十年前以后,再也没有比现在更令他高兴的时候了。
本以为直到疯癫或死亡,他都将孤身漂泊于此。没想到上天终于垂怜了他一回,在他快要坚持不住、将将沉入泥潭时,让他看见了能驱散阴霾的日光。
于是,灵魂得到了救赎,荒芜迎来了绿洲。如同沐浴在汤泉中,暖和得令他热泪盈眶。
但亦有说不出的难受,母亲说来找他,他是掉进河里才来到这里的,是不是……
秦宴州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勇气问出那一句。
黛黎听闻他说“一切都过去了”,不由死死咬住嘴唇。
不,过不去的!
十年里受的苦,怎么可能能过去?那将是刻在灵魂深处的黑色烙印,是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
黛黎心如滴血,眨眼间热泪落下后,眼前的视线变得清晰了些,而后,她便看到了面前人颈脖上的两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