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此子,并非一张需从头细描的白绢。
在郑玄身侧充当童子的经历,看似卑微,却成了最意想不到的铺垫。加之这份天赋与勤勉。
七日……或许,当真能成?
谢乔目光落在荀爽身上,“慈明先生,此子,资质如何?”
荀爽捻着胡須,略作沉吟,给出了一个极其中肯,也极其符合他身份的评价。
“勉強堪用。”
谢乔心下了然。
能得这位大儒一句“勉強堪用”,已然是极高的赞誉。
寻常人,怕是连“不堪”二字都得不到。
她微微颔首:“那便有劳慈明先生,七日之内。”
荀爽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随即,他话锋一转,眼中带着几分探究:“老朽倒是好奇,府君所言辩经,具体要怎么个辩法?”
这话,算是问到了关键之处。
辩经辩经,自然包括“辩”和“经”两大部分。
圣贤之典籍浩如烟海,称之为经。
儒家学说,自先师孔子以降,历经数百载,至东汉末,各家注解,派系林立,其内容之繁复,非一日之功能够穷尽。
谢均即便天资再如何聪颖,其知识储备量,断然不可能与年近花甲、浸淫经学一生的郑玄相提并论。
这一点,毋庸置疑。
谢乔对此早有考量,坦然道:“慈明先生明鉴。”
“強记博聞,非七日可成。故而,此次辩经,重点不在‘经’,而在‘辩’。”
“谢均年轻,头脑尚算灵活,思辨之能,或许尚可一搏。”
荀爽目光微动,显然明白了谢乔的意图。
扬长避短。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谢乔继续说道:“此次辩经的主题,是关于《春秋》笔法。”
孔子《春秋》,经文言简而义深,若无注释,则常人难以通解。故而有《左氏》、《公羊》、《谷梁》三家传世,以阐发经义。
“今日,郑玄所提之问,便是关于《春秋》义理。”
听到这里,荀爽眉头微微一挑。
他想起了今日谢乔呈上的那个问题,以及自己给出的解答。
谢乔声音不疾不徐,清晰地传入荀爽耳中:“实不相瞒,慈明先生。今日那一问,正是郑康成所提。”
“他质疑先生。言先生解答,是以《左传》之例,以证《公羊》之义,此举,已违背了《公羊》一贯秉持之微言大义的原则。”
话音刚落。
荀爽脸色骤变!
“他懂个屁!”
老者猛地一拍几案,花白的胡须都跟着抖了起来。
“竖子黄口!老夫治《公羊》之时,他郑康成尚不知在何处玩泥巴!”
“《公羊》之精髓在于阐发《春秋》之大义,岂是死守门户之见,胶柱鼓瑟之辈所能领会!”
“他竟敢质疑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