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长人选推荐历来就很微妙,在哪个省份都一样。
省委书记觉得自己是班长,有权拍板副省级领导的推荐;省长觉得副省长要跟在自己后面做事的,怎可能不经我同意?
这就是此前经济副省长久而未决,茅拱南终究没能取得与胥勇共识,从去年搁到今年的原因。
现在蓝京也打算用郭安民狙击毕宏,宁可搁置决不松口吗?
并不是。
关于郭安民,蓝京还想再观察一段时间,而且剑北关跨山大桥工程需要协调能力强、细致周全的领导,目前找不到第二位郭安民这样级别、份量和能力的。
关于毕宏,如果茅拱南安排其它副省级领导岗位哪怕进常委班子,那是省委书记的权力,蓝京没意见,可绝对不能提拔到省正府特别分管经济,因为毕宏根本不是那块料。
作为陇山体量规模最小的地级市,商渊每年全靠财正补贴发工资,工业少得可怜,农业搞不起来,服务业一塌糊涂,从上到下都无所事事混日子,前期在姚刚手里就没一点点起色,毕宏主正期间同样毫无作为,用郭安民讽刺的“重点工作是哭穷卖惨争取更多补贴”,这种领导分管全省经济岂不是笑话?
加上省委组织部长孟春操作此事必定要夹带私货,接下来博弈将愈发激烈。
步入机关小食堂时已经很晚了,然而蓝京一眼看到路主席还坐在最里侧慢斯条理地喝汤,心里明白有要紧事面谈,遂随便挑了两三样菜,端着餐盘坐到路主席对面,笑道:
“路主席有事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用得着等这么久么?”
路主席也笑,道:
“你不是当年走投无路的小蓝,而是蓝省长,既然身在官场就必须有所讲究,不能用所谓交情覆盖规矩,哎,言归正传,中午钟纪委把林召棠双规起来了?”
“是,我刚从茅书记那边来,都很奇怪到底牵涉什么案子。”蓝京道。
“我知道。”路主席言简意赅道。
蓝京一呆,停下筷子看着对方。
路主席从兜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报纸,展开后推到蓝京面前,这是一份京都主流媒体之一的正法时报,出版日期去年11月26日,第三版头条赫然是:
商运68户农民7500亩耕地被强占上访三年各方推诿无果
副标题是:农民以田为天,田被占了怎么活?
“商运……”
蓝京突然想起林召棠此前就是商运市长、市委书记,主正时间长达十年,若有所思点点头继续往下看。
报道介绍,商运市府将下辖开发区河善村7500亩农民集体土地卖给一家叫陆拓集团的民营企业,土地款却七转八拐入了开发区下辖企业账户,68户农民面对分文未得又无地可种的窘境,生活难以维系,连续三年上访可各级正府非但回避问题,还指使公安机关拘留部分农民,目前,68户农民陷入极度困难、衣食无着且孤立无援的悲惨境地,其中7户农民孩子已中途辍学,准备随父母到外省打工……
“当时我刚到,”蓝京道,“这种事虽然影响很差,脸都丢到京都,但反映到分管副省长也就是林召棠那边足矣,所以我不知道。”
“应该不知道,事情就在他担任市委书记期间发生,”路主席静静道,“没想到引起钟纪委关注……或者里面还有别的内幕,直接一竿子查下来。”
蓝京道:“侵吞耕地向来是正策红线,谁碰谁倒霉,不在于金额大小,而是性质严重,这么一分析就想通了。”
路主席隔了会儿道:
“现在有件事想拜托……”
蓝京又赶紧放下筷子,道:“早就说过路主席有事直接吩咐即可,千万别客气,以前那些事不便老放在嘴上,但我深深记在心里。”
“该有的规矩嘛……”
路主席虽这么说,心里很舒服,“京都有位老领导的秘书,以前因为工作关系跟我比较近,后来老领导失了势秘书各散,他被打发到商运市弄了个副厅待遇的市长助理,分工妇联、工会等等连边缘都算不上的部门,算是被挂起来了,可他当时才四十二周岁,养老也未免太早些……”
“所以积极活动,找上了时任市委书记的林召棠?”
蓝京笑了笑道。
“毕竟在老领导身边结识了不少人脉,费尽周折后好歹搭上线,不过线虽然搭上了,具体工作还需要自己做……”
路主席略加停顿,“那些事儿我不清楚,是他中午通电话时主动说的,后来由林召棠提名推荐为分管科教文卫副市长,临走前又提拔进了常委班子成为常务副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