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着官袍,腰悬长刀,面容方正却透着几分阴鸷。正是那随州守备营都统李安世。
李安世见郭靖出来,嘴角微微上扬,拱手一礼:“郭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他话音一转,目光如刀般扫过郭靖身后的驿站:“听闻黄帮主也在此处,本官奉旨办差,还请郭大人行个方便,让黄帮主出来一见。”
语气虽是客气,眼中却隐隐带着几分得意。郭靖与这位李都统并非初识。
襄阳与随州相距不过两百余里,一为边关重镇,一为内地要冲,两地军政多有往来。
郭靖身为襄阳巡检,虽是武职,却也需与周边州郡的守备营打交道,遇有边事,更需相互策应。
这李安世便是其中之一。
两人虽无深交,却也见过数面。
只是三年前,李安世有个内侄在襄阳军中任职,仗着李家的势力,克扣军饷,欺压士卒。
郭靖秉公执法,将那人革职查办,还上报朝廷,削了那人的功名。
李安世为此事多番托人说情,郭靖却是油盐不进,只说“国法军纪,岂可因私废公”。
此事之后,李安世便对郭靖怀恨在心。
郭靖见这阵势,心中便知今夜怕是来者不善。
只是他生性坦荡,从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惧什么,于是大步迎了上去。
郭靖拱手回礼:“李都统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李安世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从身后文官手中接过一卷文书,扬了扬,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郭大人,今日本官可是奉旨办差。朝廷有旨,黄帮主涉嫌勾结妖道、祸乱南岳,已下海捕文书,着各州郡缉拿归案。”
他将文书展开,火把照亮上面的朱红官印,又刻意将文书凑近郭靖眼前:“郭大人,你看清楚了,这可是朝廷正式的海捕文书。”
李安世收起文书,脸上的笑意更浓:“下官奉命巡查各处驿站客栈,恰好路过此地。听闻郭大人也在此处,想必黄帮主也不会远吧?”
他语气一沉,目光逼视着郭靖:“郭大人素来秉公执法,想必不会包庇要犯。还请将黄帮主交出,随本官回去问话。日后若是清白,自然会还她清白。”
话虽如此说,那眼神中却分明透着得意,仿佛多年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郭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李都统,内子并不在此。”他语气平静,目光坦然。
“自襄阳一别,内子至今下落不明。郭某此番返乡,也是为了寻她。”
他顿了顿:“李都统若是不信,尽可入内搜查。驿站里只有郭某与三个孩子,还有几个随从,绝无他人。”
李安世盯着郭靖,冷笑一声。“郭大人说黄帮主不在?那也无妨。”
他将手中文书一扬,语气陡然强硬:“朝廷有令,黄帮主既已定罪,其夫君亲眷皆需听候审讯。郭大人身为黄帮主之夫,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李安世上前一步,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当年郭大人秉公执法,将我那不成器的族弟送上断头台,李某可是记忆犹新啊。今日本官也是秉公办事,想必郭大人不会不给这个面子吧?”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上峰三令五申,务必彻查此案,不得有误。郭大人,你若真与此事无涉,随我去随州衙门走一趟便是。何必在这里推三阻四?莫非心中有鬼?”
郭靖脸色一沉:“李都统这是要拿我?”
李安世淡淡一笑:“郭大人言重了。本官只是请你配合调查。黄帮主涉案甚大,你身为其夫君,想必知晓内情。随本官回随州衙门走一趟,问清楚了,自会放你回来。”
郭靖目光如炬,声如沉钟:“李都统,郭某是襄阳守将,受朝廷敕命、吕安抚使节制。纵有过失,也当由荆湖制置使司或刑部衙门查问,岂有随州越界拿人的道理?这是朝廷的体统!”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凌厉:“敢问李都统,手中可有刑部驾帖?有无枢密院调令?或是襄阳安抚使的移文?”
李安世脸上笑意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郭大人真是熟读律令。不过,黄帮主已是朝廷钦犯,本官缉拿要犯,有权问询相关人等。郭大人身为黄帮主夫君,协助调查,乃是应有之义。”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客气,眼神却愈发森冷:“郭大人若是不从,本官只能认为你是包庇钦犯、妨碍公务了。到那时,可就不是‘请’这么简单了。”
他挥手道:“来人,请郭大人上路!”
身后甲士齐齐上前,刀枪林立。
“住手!”一声断喝自远处传来,声若雷霆。
众人俱是一惊,循声望去,但见两骑快马破开夜色疾驰而至,马蹄踏碎地上积水,溅起万点寒星。
火把映照下来人面容——两名男子皆着玄青窄袖劲装,腰悬乌鞘长刀,虽风尘仆仆,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