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宫里并不算平静。
陛下近两个月来都是翻牌子,偶尔几次会夜里留宿在几位住在主殿的宫妃的殿中。
但这是极其少数的,因为皇上本来就不怎么爱来后宫,再加上年底的事务繁忙,各宫都习惯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他今天居然突然去了永宁宫用了午膳,还小憩了片刻!
这和上次去永宁宫不一样,上回明眼人都看得出只是路过好奇又迂回过去,这回可是目标明确地去的永宁宫,找的凌婕妤!
无数名贵的花瓶落地,四散成为碎片,可这些事情,坐在永宁宫的几个人并不知晓。
谢秋霜在为别的事情发愣,因为她发现,陛下此来就真的只是送信的,替明远侯府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侯爷和没有世子之位的凌大公子送信!
“本该是让侯夫人亲自来后宫走一趟的,可她毕竟身上没有诰命,”皇上犹在自顾自地说道,“等明年总要提一提她的身份,还有文远,身上总还是要有个世子之位才行。”
文远是凌家大公子凌子濯的字,这话如同过年时候的鞭炮,在谢秋霜脑袋里炸了个“噼里啪啦”,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偏头瞅了瞅同样站在一侧的王公公,这位年迈的老公公眼眸低垂,两只手握在一起,掩盖在长长的袖袍之下,面色平静得仿佛完全听不见前面两个人的说话声。
凌清禾已然拿着信读了又读,声音忽近忽远:“陛下的意思,臣妾明白了。”
“朕以为你会多问几句。”皇上有些惊讶,“毕竟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喜欢扯进这些争端之中。”
凌清禾却摇摇头:“明远侯府世代忠君,臣妾父兄既作如此决定,臣妾也不会置身事外。”
“好!”皇上点点头,“你与明远侯和文远说的话一样,让朕安心。”
凌清禾并没有想把信留下来再仔细看的想法,唤谢秋霜拿来盆,用蜡烛点燃之后扔入盆中。
顿时跃起一团巨大的火花,将里边的字迹焚烧殆尽,谢秋霜心里想到了之前她自己也烧过东西,不过是那都秘密。
正如这张纸,隐秘到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皇上对她的举动也很满意,朝王公公伸手:“朕也是见过凌爷爷的,不过当时年纪尚小,只记得父皇说过诸位武侯之中,最属明远侯最为忠君,一晃几十载过去,竟然还是如此。”
王公公得了他的指示,上前一步,从那宽大的袖袍里面取出了一个木盒,打开来取出一个册子放到他的手上。
“这是《清静经》,就当作你用来打发她们的东西吧。”
说罢,他不再久留,由凌清禾亲自送出永宁宫。
谢秋霜跟在后面,生了一身的汗,本来觉得自己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各方面能力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个聪明人了,结果刚刚这短短一个时辰,还是有多次弄不清楚眼前二人在讲什么。
或许是三个人,她重新关上殿门的时候想着,那王公公看起来万事都成竹在胸。
“秋霜,棋局改变了。”凌清禾没有说信封里确切的内容。
谢秋霜自然不会多嘴去问,有些事情是主子之间的事,她不便多嘴过问,只知道凌清禾不会害她就是了。
“娘娘,何为改变?”她不懂就问。
“之前我说过,我们从一开始便成了陛下的棋子,”凌清禾并不吝啬和她解释,毕竟秋霜是她身边唯一的心腹,“或许是因为我上回在寿康宫的无心之举,让陛下注意到了我的父兄。”
“这段失联的日子,便也算是陛下对我父兄的一个考验,如若不成,那便还和之前一样,如若成了……”她顿了顿,“他们或许会成为陛下的心腹。”
谢秋霜很快明白过来:“瞧陛下的意思,这是成了。”
“你知道象棋吗?”凌清禾忽然发问。
谢秋霜摇摇头,这种贵人之间对弈的游戏,她一概不通。
“有的棋子冲锋在前,能做的用处一般而言也不大。而有的棋子则有它自己的本事,能够比这些小棋子走得更快更猛。”凌清禾在纸上随意画了画,“上次我同你说,我们要努力做到更有筹码,也就是要成为这样的棋子,不过没想到你我还没有做到,却先是被我的父兄做到了。”
她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忧愁,虽然凌清禾一早就选择了皇上,但是她竟然敢只身入后宫,那她就是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让明远侯府成为退路。
可如今却反过来了,明远侯府成了冲锋陷阵的那一方,而她似乎被困在后宫除了和其他女人斗斗嘴,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