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菁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地下室,发现了闻晓,有人正在对他做某种实验,于是自己带着他偷偷离开了。随后遇见了沈梦漪,自己和闻晓被带到一个狭小的休息间里。
自己为什么掺和这些事呢?
哦,对!因为自己喜欢闻晓。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记忆久远得跟过去了好几年一样?好古怪。
坐直身体,文菁将右手手掌放到自己的胸口,不知道是身上穿的布料太厚还是为何,竟然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双手都放上,也没有。难道自己死了吗?她抬起手放到颈侧,动脉正在很有力地搏动,自己没有死。
站起身,走到单人床的头部,闻晓在睡梦中也皱着眉,死死咬着唇,她怅怅凝望片刻,伸手抹平褶皱,如金属乐的重鼓心跳骤然窜进耳朵里。
弹开过电的手,随后也没再坐,文菁走到屋外。
抬头,月光正簌簌洒下。
草地上,少女与那孤高的残月怅怅对望,无言。
心跳渐缓,思绪纷飞。文菁想,自己救得了闻晓一时,又如何能救他一世?可以暂时将他带出来,又真的可以将他带到哪里去呢?
他是一个大活人,不是可以随意藏起来的一件小玩意。
而自己呢,自己现在可是什么也没有……
闻晓再次醒来的时候,椅子上已经没有人了,坐起身,伸手触摸椅座,微凉的触感,看来人已经离开这椅子好一会儿了。
又梦到了童年的那个夜晚。不过这次,没有经过记忆手术的夜晚,他醒来后还记得自己的身世,拥有童年的记忆。
来到大洋彼岸后的生活比在加拿大时更难以想象,他们和同龄人一起生活,有很热情的人人,有不会说谎的人,这些人愈是这样,他愈发现自己的不正常之处。
虽然这里依旧需要竞争,但这里没有失败就会死去的规则,他对成功病态的执着让他得到成就同时也让周围其他人心生恐惧。没有人敢靠近真实的他,人生只有永无止境的竞争赛。
并且在经过记忆手术之后,他在有时会知道自己是晓,有时又只会记得自己是闻晓了。生活越来越混乱,只记得要活下去,要胜利,剥夺感性的思维,只用理性的大脑生活,要努力将每个决策都变得正确,要成为闻海章手里无可替代的棋子……这样菁和自己就都有富足的生活。
菁做手术时年岁比自己更小,身体状态也虚弱,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作为“菁”生活时的一切了。
有时他会觉得没事,这样也好,她不记得了就会过得幸福,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有时,他又会阴暗地想,如果只有自己记得,只有自己不正常,这样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一个人的话也太孤单了。
孤单是一片情绪沼泽,对自己的怜悯是在沼泽地中的挣扎,被黑泥吞下身躯,没有人发现。
世界上有人和我一样痛苦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在见到菁孤寂时,自己也会感觉痛苦,但又感到甜蜜。哭泣是求怜,拥抱是愧疚。
世界上只有你跟我有着相同的处境,即使我是异类,你也是跟我相同的异类。
闻晓摊开手掌,长而直的智慧线横贯掌心,而智慧线下面是一条半圆的刻疤。
——他的手掌是没有生命线的。
这条疤就是他的生命线,是在某一天他突然发现了这件事,心生恐惧,自己拿刀刻下的。
心线,生命线,竖立的事业线,他都有,偏偏显眼的生命线没有。
没有关系,他告诉自己,没有的话自己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