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民间所言,她脸上带有些许病弱之气,却难挡雍容华贵,一颦一笑都那么得体庄重,与华婃说话时没有半点君臣的隔阂,就一对情深母女。
国师被道童从肩舆上扶下来,比前几日更孱弱几分,眉间隐隐藏着痛苦之色,额间闪过一丝黑气,再定眼一看又没有,疑似看错了。
整体来看,还是脸上淡淡,死气沉沉的眸子只随意一扫,扫向金溪这边。
金溪忽而察觉小猫的身子在发颤,可他自己也说了大老虎不惧寒冷,不可能是冷。
她低头看他一下,果然见他眸子里蕴含惧怕,可大庭广众又不好与猫讲话,只抚着他的背。
华婃与皇后寒暄完,逐一介绍这些救命恩人,皇后看见金溪时,笑意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
国师几乎同时抬眸看过来,仍是捉摸不透的视线,金溪这次明显一些察觉他在看自己,确切地说,他在看自己肩上的白猫。
这是有情人在隔着人猫认知的考验,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知他的执念够不够让他相信。
金溪顷刻间便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说来奇怪,她总觉得皇后笑吟吟的气质有点莫名的熟悉,明明是第一次见。
皇后看见她的金瞳时顿了顿,笑意不减:“多谢几位出手相助,不然我的儿女可真就与我天人两隔了。”
先帝早些年已驾崩,人人都知帝后感情深厚,无后宫,子嗣单薄,皇后非常重视自己的一双儿女。
金溪笑眯眯道:“只是帝姬与大皇子吉星高照吧,我们这些初来历练的小小修士也只是能捉个小妖。”
皇后盯着金溪看半响,美眸露出疑惑:“说来,我感觉你有几分面善,可是出自哪个大家族的?”
“许是人有相似吧,我父母只是普普通通的田野夫妻,早些年家贫不幸病逝,我有幸遇上山中隐士,这才入了道。”
她的诳语说来就来,小猫忍不住仰头睇她一下,面不改色,坦然得很!
皇后闻言露出几分怜悯:“都怪我,夫君子嗣单薄又去得早,儿女遭遇不测还不知,又管不好朝政。”
“皇后莫要自责,您已经尽力了,民间人人都看在眼里呢。”金溪笑眯眯地劝慰她。
皇后叹了叹气,转头满目期盼地看着华婃:“这次婃儿回来,定能好起来,希望受苦的百姓少些吧。”
她说得真情实感,在场的官员侍人无一不暗暗感叹,皇后为民为儿女劳力,可真是皇家典范。
*
吉时将至,金溪跟随他们后面去太庙祭典。
她一路上暗戳戳观察,沉莎就在空中俯瞰,给她细看遮挡的角落。
猫猫一路上目光都看着一座似高楼的神殿,比起太庙更为壮观,因为太庙也仅仅是一座宫殿,那个神殿却以金丝楠木为支柱,耸立在一座座宫殿之中,似乎更受重视。
不似观星楼那么多层数,却很高大。
她记得梦里的猫猫从山上俯瞰皇宫时,露出过怀念又不舍的神情,此时近距离眺望,他眼中却有种离乡别井再归乡的复杂情感。
金溪也好奇地抬眼望去,她脑中忽然想被什么东西呼唤了一般,打了个激灵。
像若隐若现的万物语,在试图与她沟通。
金溪把小猫往上抱了抱,低头凑到耳边压低声音:“那个像神殿一样的,是什么地方?”
猫猫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他甚至想不起来梦中那种浓重的情怀是什么原由。
可是心里的伤感非常真实,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圆溜溜的猫瞳看着看着便湿润了。
伤感的背后是足以让他窒息的孤寂空虚,当初金溪跟着灵渊尊者走时也是这样的。
明明知道她也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却无法相见相谈,甚至不能跟别人透露她的存在,他只能独自守在山里,只有懵懂单纯的灵物们相伴,陪他度过漫长的等待年月。
那几年环绕耳边脆生生的童音,深深刻在记忆里,支撑他静心等待。
她走时那么信誓旦旦地说会回来娶他,小小的人类幼崽,他一边告知自己童言无忌,一边又憧憬她真能记住自己的承诺回来带他走。
离开这个如困兽笼一样的隐林,去往她的大海新家乡,哪怕只是以“养父”的身份旁观她的修行之路也好,好歹时不时有能相见的家人。
山君统领山间万灵百兽,听在凡人耳中那般强大,可他自己知道,弱得很。
他不禁深深把自己埋进金溪的怀里,摄取她的气息,平复自己快要窒息的怅惘苦闷。
金溪拍了拍他的背,暗自记下这个地方。
祭典时,悠长庄重的钟声响彻皇都,华婃规规矩矩地跪在太庙列祖列宗前,双手接过国师递给她的监国玉玺。